第17章(1 / 2)

灯光熄灭。

空调模式调整。

最后是窗帘,嗡的一声,缓缓覆盖窗户。

***

两个人在床上躺下了,那只俞适野最早买回来的巨大的熊,依然横在床的最中间。

温别玉躺下的速度比俞适野慢一点,他的视线越过了这只高高的熊,看见了躺在另一边的俞适野。

遮光窗帘掩了夜最后的亮,温别玉触目所及,是一片漆黑的朦胧,但他能够知道,俞适野的脸,应当如这夜晚一样,虚无的平静着。

他的背脊靠倒在床垫上。

熊分割了他们,他的目光离开俞适野,停留在天花板上。

温别玉不太理解俞适野今晚的态度,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这样平静,就算这些事情他曾经经历过,猜到了真相,他也该为自己被伤害这件事生气。

可俞适野既不茫然,也不生气,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进入了谈判的状态,以最简便的方式和最冷静的态度,为自己追求最大的利益。

哪怕在事情结束之后终于露出了一点不耐烦不高兴,这些不耐烦不高兴也在离开医院时候立刻消失。

从头到尾,都像个旁观者。

温别玉闭上了眼睛,他心中的感觉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说也奇怪,刚才坐在床上等俞适野的时候,明明困得闭闭眼就能昏睡过去,可现在真躺下了,困意却走失了,他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感觉有点难熬。

就在这时,熊的那一侧,突然传来了一些细碎的动静,不是声音,是有人在床上翻身时候带来的一些颤动。

温别玉一开始没有在意,直至感觉到有过于频繁的轻微的动静从对面传来。

他有些奇怪,也有些预感,撑起身体,再一次看向床的另外一侧。

俞适野翻了个身,侧身睡着。他的身体蜷起来,脸埋在熊的肩膀处,被绒毛挡住了表情,但露出被子的一只手,屈握成拳,时不时收紧一下,身体也在同时不安的动弹着,温别玉刚才所感觉到的动静,就是从这样细小的反应中传递出来的。

温别玉注视了一会,将横在两人中央的熊拿走丢床底下。

没了遮挡,他再凑近一点,总算在黑暗中看清了俞适野的脸,对方闭着眼,但拉直嘴角,拧起了眉头,整张面孔都很紧绷。

俞适野睡着了,正做噩梦。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温别玉已经抱住了俞适野。

他躺了下去,和俞适野面对面睡觉,他的手臂横过俞适野的身体,来到对方的背后,手掌贴合在对方的背脊处,力道均匀的抚摸着,试图驱散困扰俞适野的噩梦。

拥入怀中的身体比温别玉预想的还要僵硬,俞适野杵在那里像一根木头,而这木头还蓄势待发,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紧实有力的,都在和什么东西较劲角力。

一会儿后,也许背后的安抚有了作用,俞适野的身体慢慢变软,看着似乎逐渐摆脱了噩梦的影响……但立刻的,有声音响在温别玉的耳旁。

温别玉才知道,对方不是睡安稳了,而是醒来了。

“……别玉?”

“嗯。”

“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

和人说了两句话,俞适野清醒许多了。他头脑清醒着,身体却相反,一种刺麻的感觉遍布了他的身体,这可能刚才睡姿不好,压迫到了血管的缘故。

俞适野慢慢说:

“我想想……是一个很可怕的生存类梦境。我跟着一船人到了一个荒岛度假,结果还没上岸,船就触礁了,好不容易游过最后一段距离,天又下了暴雨,在暴雨之中我们冲进小岛,结果小岛是虫子的聚居地,这些虫子拿着电锯,追杀我们……”

“《异形》加上《电锯惊魂》?”

“差不多吧,反正是个又恐怖又累人的梦,光在梦里马拉松冲刺就累得我出了一身汗。”

他们说话的时候,温别玉的手依旧放在俞适野的背上,还是不疾不徐地拍着。

俞适野被人拍得都有点打瞌睡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正好醒来久了,血液也终于从脊柱的位置流向身体,像一道热流似,驱散了那些麻木和冰凉。

“晚上没有吓到你吧?”

“嗯,吓到了。”

俞适野顿时沉默了,他本来都做好了听温别玉说不在意没吓到的,但结果,温别玉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他无语半晌,抱怨说:

“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知道。”

俞适野确实知道,这种事情他们做过很多次。

他将蜷起的身体舒展开来,抬抬胳膊,将手臂搭在温别玉身上,稍一用力,温别玉就整个进入了俞适野的怀抱,俞适野再拿下巴蹭了蹭对方的发顶:“我错了,别生气。”

温别玉:“……嗯。”

贴得这样近,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心正抵在自己的胸口跳动。俞适野觉得这个距离实在有点过了,于是他出声。

“有点渴,我去喝杯水。”

他放开温别玉,下了床。安置在近地面位置的感应灯感应到有人体在行动,倏地亮了起来。

那是贴在墙壁折角处的感应灯,高度正好到人体的膝盖处,细细的一条,有点像演唱会时挥舞在粉丝手中的荧光棒,但更加简约时尚,恰好到处。这些感应灯差不多每五米左右铺上一根,这样无论俞适野走到哪里,光线都不昏暗不刺眼,对半夜起床的人非常友好。

原来这个房子有这么多自己没注意到的设计。

住了这么久才发现,有愧于他设计师的身份。

但也不能全怪他不敏锐,之前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个家是怎么装修和设计的。

外头传来了一些响动,是俞适野喝水的声音。而后,方才熄灭的夜灯再次亮起,俞适野又带着一身光亮回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在床上躺好,中间的熊到了地上,没再回来,他们似乎睡得近了一些……但并非如此。

温别玉重新闭上了眼睛,他的思想犹如一台精密的仪器那样缓缓转动。

俞适野对梦的描述是假的,他做的梦,绝非他嘴上说的那样。

俞适野起床喝水也并非真想喝水,他只是在不经意越过界限的两个人之间,重新拉出一道正确的距离。

一路思考到了这里,温别玉才发现,自己刚才抱住俞适野的时候,居然没产生什么犹豫。不过这种时候,这点小细节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他想着想着,睡着了,做了一个梦,也有可能只是大脑皮层上的某一处褶皱被轻轻挑开了,露出存储在里头的片段。

高中的时候,有一回语文老师布置了为期两个月的出报纸课外活动。

这是个小组活动,3-5人一组,出一张四开的报纸,班级里的人很快组好了队,纷纷行动起来。那时他是班长,刚刚偷偷地利用职权和俞适野成为同桌不久,暂时还没怎么说上话。

以前的俞适野和现在一样招人,可那时他更酷,并不是那种独来独往不苟言笑的酷,而是骄傲又霸气,绝对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的那种酷。

当然了,如果被周围的人烦久了,他也会板着脸开始放冷气,再用犀利的目光驱散身旁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种够不上的距离感,大家开始更喜欢远远地围观俞适野,导致要做小组活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邀请俞适野。于是最后,其他人都组好了队,单落了俞适野一个人,俞适野就被语文老师点了去,和老师组成了一个队伍,从此开始了每出一个栏目,都要从收集资料开始向老师打报告的日子。

那几天里,俞适野看谁的目光都是冷飕飕的,下巴也永远抬得比正常的角度高上三分。

恶性循环,其他人觉得俞适野越来越酷,距离俞适野越来越远;而在他眼中,俞适野却越来越委屈,委屈得都要爆炸了。

他抓住机会,趁虚而入,再一次使用班长的身份,以自己小组进度很好为理由,向老师申请进入俞适野的小组,帮助俞适野完成报纸。

他的要求毫无疑问被批准了,从此,他就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单独接近俞适野,顺俞适野的毛。

……

gu903();后来他们在一起了,每一次俞适野受到委屈,他总能一眼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