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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瘦男子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兴趣。

一个能教出谢昼那样的天才的人,会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大夫

正巧此时底下的小医馆门打开,无厌和程思齐焦急地奔出来,袁娇娇随手一指道,“瞧,师父,就是那个小大夫,百姓们甚是推崇他,将他称为燕北城第一神医,城主还找他看过几次病。”

不然以她的身份,也不会认识这样一个凡人。

干瘦男子顺着袁娇娇所指看去,便见得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英俊男子,手臂摆动似有些不利索,腿脚儿也含糊了,正愣愣地和身旁的人在说着话,看不出什么特殊。

“看来不过是个普通凡人。”

他目露失望。

齐景摇头道:“看他行动,或许有几年剑法底子,但可惜太老了。不然大可以领进宗门,做个杂役管事,教教剑招。凡人的寿命,到底经不起消耗。”

干瘦男子点点头,不再多作停留,便和齐景二人离去了。

一场危机化于无形,而底下的所有凡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程思齐最后为老大夫诊了一次脉,看着面前枯槁如干树枝的那只手,低声道:“老头儿,是你寿数到了,我也救不了。”

张老大夫脸上笼着浓浓的灰败之气。

他听见程思齐的声音,慢吞吞动了动已然涣散僵硬的眼珠子,唇上的两绺白胡子抖了抖,挤出一句话来:“放屁你小子就是就是个庸医”

老大夫嗬嗬喘着气:“老头子我我这辈子,就烦你小子可可他娘要死了,没了你小子我、我快活去了”

轻烟般最后一丝声息,消失殆尽。

张老大夫安详闭目。

屋内屋外静了片刻,响起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和无厌微哑的诵经声。

程思齐站起身,看向窗外,听到了除夕的第一声爆竹响。

辞旧迎新。

第七十八章捉虫

程思齐的拐棍不太耐用。

几年里,无厌给他削了许多根,都被他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给磨坏了,折断了。

无厌做的拐棍自然是结实,但架不住程思齐这小老头太浪,早上还在城东头钓鱼,晌午便要跑到城西下棋。

一整个午后都是走街串巷,搜罗着满城的小吃美味,然后到了晚间,便一样一样摆到无厌面前。

美其名曰,趁着一口牙还在,赶紧吃。

无厌也纵着他。

或许是以前修行练剑落下的病根儿,到了凡俗一应发作了。程思齐的手臂和腿脚儿都不太灵便,阴天下雨疼得厉害。若是不勤走动着,恐怕要不了多少年,就得瘫在床上。

“又吃甜的。”

闻到鼻尖的酥酪甜香,无厌一握程思齐手腕,正好将他再度偷偷伸向纸包的手按住。

手掌下的腕骨不似多年以前的细瘦有力,劲秀姣好。反而透着一股干枯的瘦弱之感。抚过去,肌肤也不再紧致细腻,带着些许粗糙的纹路,干巴巴的,老态尽显。

但无厌却仿佛全然没有感受到一般,自然而然地擒住那只手,贴到唇边吻了吻。

手的主人立刻泄了气。

“我知道甜的吃多了不好,不吃了”

程思齐凑过去点,伸手去拽无厌下颔上垂下来的一绺花白的胡子,“俊老头儿别生气,给大爷笑笑。”

说着,晃了晃那缕胡子。

无厌任他揪着,把人揽过来点。

两人都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在凡人的寿数中,是实打实的老头子了。

程思齐的白发再不需要人数着告诉他,早已是花白了半个脑袋。无厌许是因着爱笑,眼下和唇角都生出了细细的笑纹,淡化了他早年的一身戾气,变得温文可亲。

老了,日子其实也没什么变化。

唯一令两人都有些遗憾的,便是不能做些晚间床事了。毕竟是老了,程思齐担心无厌的腰子,无厌怕程思齐太伤身子。

以前有一段时间,程思齐绞尽脑汁地为无厌熬补药,喝得无厌半夜起来念清心咒。无厌也为程思齐亲自做了些药玉,夜间便抓着人给他保养。无厌看不见,上药时便要一寸寸摸过去,程思齐一边享受着这温柔细致的照顾,一边叹息。

“都是年轻时候不懂事,都松了”

“再胡说。”

无厌听了这没溜儿的话,定要一巴掌下去,拍得程思齐的屁股一声脆响。

后来程老头是真的成了老头,便也骚不动了,俩人熄了灯,就窝在一块像两只仓鼠一样轻声细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从白日来了个脚气病人,说到忘了喂鸡浇花,互相抱怨一通,然后又抱着对方小声哄着。

也不知是谁先没了声。

一个带着另一个,很快便沉入了寂静的夜。

张老大夫的去世,仿佛是开了某个头儿般。

接下来的数年,这条街上一个接一个,从包子铺的大娘,到胡同里的老秀才,再到木匠铺的王大叔,都纷纷病逝了。

每年的严冬,好似都有哀乐响起,白布悬门。

凡人之躯羸弱,春暖夏热秋凉,都还好过些。

但冬日却最是难熬。累累的大雪压下,各种病疾便都喷发出来。

王大叔缠绵病榻两年,本以为能熬过这个寒冬,却没想到仍是在春风化雪的当头儿,撒手去了。

葬礼那一日,七姑娘哭得昏厥过去,差点断了气。无厌和程思齐帮着忙前忙后,将王大叔的尸骨送入了墓地。

仔细想来,这些年,他们竟也送走了不少人。

葬礼结束后两日,谢昼回来了。

多年不曾归家,再度归来,谢昼已不再是往日人们口中痴迷练剑的小傻子,而是奉命驻守一方的筑基修士。

整个燕北城,不管认识或是不认识谢昼的,都纷纷登门拜访,欢呼雀跃。一个默默无闻的凡人小城,出了一名筑基修士,在所有人看来,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王大叔的葬礼也后知后觉地变成了一场浩大的厚葬。

燕北周遭的大小宗门都派人哀悼,城主府备上丰厚的纸礼,以表心意。往昔一个全然无人注意的小小木匠铺,却在一日之内被各路高高在上的人物几乎踏破。

七姑娘一家又惊又喜。

原本父亲离世,备受打击的七姑娘服下了谢昼带来的灵丹,也仿佛又年轻了许多岁一般,身体康健起来。

这车马喧嚣的热闹持续了一段日子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