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1 / 2)

怎样罚他,她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她与他虽从未有过盟誓,可毕竟也曾是最亲密的人,她以为,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无需她说,他自会明白。他这样的男子,合该娶贤良淑德的佳人为妻,她不愿他为她名声所累,是以人前待他刻意冷淡几分。

若她对他真如面上那样冷若冰霜,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她又怎愿一而再再而三委身于他?

也正因此,那个灯火通明,刀光血影的宫变之夜,他的背叛才令她痛彻心肺,令她每一想起,便后悔不已。

后悔识得他,后悔爱上他,更后悔没有在那一晚,亲手杀了他。

可她眼下什么都不能做。

清词回了含章殿后殿,堪堪到了正午,便有宫人上前,语气恭敬却坚决地请她先沐浴,用的名义是陛下的旨意,别沾了病气。

清词淡淡勾唇,赵麒是怕嘉阳公主送她一把匕首,指使她行刺于他么。

净室里兰汤已备好,红色的花瓣在汉白玉浴池里飘漾,几位宫人拥上前来,似已忘了她沐浴时最不喜有人在旁的规矩,便有宫人解开她的衣衫,拆落她头上的钗环,直到她忍无可忍:“够了。”

宫人惶恐跪下叩首:“姑娘恕罪,陛下吩咐奴婢们务必仔细服侍,奴婢不敢不从。”

“再说一遍,我沐浴时,不喜旁人在侧,可听得明白?”清词一字一字道,眼神清凌凌的如冰,扫过在场的诸人。

“都退下。”

宫人觑了觑她的脸色,不敢再说什么,喏喏地捧着她的衣衫出了屋子,清词这才步入浴池中,她手攥紧那被热水浸得温温的玉石扶手,她知道,她今日穿的衣衫,戴的簪环,每一样都会被细细的检查,生怕她从嘉阳公主处携了不利于陛下的东西。

她深深吐了口气,这样的日子,这里的气息,每一分每一秒她都难以忍受。

......

午歇之后,却来了一个清词意想不到的人。

彼时丹雅见她午膳便用得不多,担心她再不用晚膳,陛下得知,一殿的宫人又将被迁怒,便劝着她道含章殿后院的芍药开得正好,不妨去赏玩一二,或折回插瓶,也是一桩乐事。

清词无可无不可地起身,被一众宫人簇拥着去了芍药花圃。

丹雅说得倒并非虚言,宫中芍药皆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名贵品种,有不少清词亦只在书上读过,不想于今日一睹真容,加上花匠伺弄得精心,一株株芍药干粗叶茂,午后的风拂过,花容绰约,便如美人翩翩起舞。

丹雅有意引她说话:“姑娘,您瞧这株芍药,怎还分了上下花?中间那一圈花蕊,便如腰带一样,煞是好看。”

“这应是出自扬州的金带围,《后山谈丛》曾写过:“红叶而黄腰,号金带围”。清词俯身,细细看了片刻:“这里头还有个四相簪花的典故呢。”

“姑娘给我们讲讲。”旁边的一个小宫女便大着胆子提议。

清词被缠不过,便娓娓道来:“这是前朝的流传下的一则趣事,说的是时任扬州太守的韩琦,于宴客时,剪下一种名叫金缠腰的花的花瓣,插在他宴请的三位宾客以他自己头上,后来四个人先后做了宰相。”

“也因此,后世便把这花盛开当做祥瑞,寓意好运降临,其实不过是巧合罢了。”

“那咱们今日瞧了这花,岂不是也如见了祥瑞?”几个宫女便捂着唇嗤嗤笑,清词纵然忧思满怀,也不禁唇角微微翘起。

满园美景,青春少女,合该入诗入画,只是她再没有那样闲适的心情了。

这样想着,她眉间又拢上了一抹愁思,丹雅忙又问:“呀,这芍药的花蕊,怎地绿白相见,竟是少见。”

“这是......”清词凝眉细思,忽听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不疾不徐道:“这个唤做青山卧雪。盖因其花瓣洁白若雪,而绿叶逶迤如青山得名。”

清词抬眸,身旁的宫人已跪伏请安:“娘娘。”

虽未正式册封,可陛下潜邸时便与王妃相敬如宾,在众人眼里,崔滢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了。

清词默默行了一礼。

崔王妃道:“都退下罢,我与许姑娘说说话儿。”

她携着清词的手走到芍药花圃旁边的凉亭里,落座后两人一时无话,清词目光散漫落在姹紫嫣红的芍药上,忽听崔王妃笑了一声:“许久不见,孟夫人。”

清词才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她,自嘲地笑了笑:“这里哪有什么孟夫人呢。”

崔王妃不与她争辩,看着她的眸光有几分怜惜:“你似较从前在京中时清瘦了许多,我方才看背影,险些认不出来。”

清词默然,崔王妃今日似乎谈兴极好,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又道:“方才见你俯身看芍药,不期然想起两句诗来,”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于你,陛下实算得长情。”她叹了口气,语气中也多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祈王府的美人很多,来来去去,有先帝赏赐的,有赵麒自己看上的,也有林贵妃寻的,大多是没有名分的侍妾,有的颜色好,有的好生养,可往往不过几月,就被他抛诸脑后,随她安排。

新婚之后,她从欢喜憧憬到伤心失落到麻木如常,不过短短半年时光。

她曾以为赵麒便是这样薄情的人,直到她在书房,看到了那幅画像。

作者有话说:

1、四相簪花的典故出自北宋沈括《梦溪笔谈·补笔谈》。

2、“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出自李白《清平调.其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孟清词腹诽: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可在一眼瞥见崔王妃虽然笑得雍容,却满是落寞的神情时,心头莫名有些不忍,遂咽下了口中的话。

她思索了一瞬,缓缓道:“从青州甫一进京,我便听说了娘娘在闺中的文名,也有幸拜读过娘娘的诗作,真真是璧坐玑驰,最难得是无半分伤春悲秋的闺阁脂粉气,彼时我便起了结交之心。”

“只嗟叹相见恨晚,囿于娘娘身份,以及国公府的立场,后来应娘娘邀请去王府,若不是......我其实私心里是很向往的。”

“只是见了方知,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崔王妃含笑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