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华年被她这副样子慌了神,慌乱的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别怕……乖,不要怕,你还有我。”
周锦鱼呆滞的抬起头,看着魏华年,喃喃的说道:“我再也没有阿娘了,我以后,再也没有阿娘了。”
魏华年只是抱着她,低声说:“我知道。”
周锦鱼放声大哭。
胸口剧烈的起伏上,几乎喘不上起来。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偏心的女人离开之前,跟她好好的说说话。
就算见不到面,多写几封信,也是好的。
可是,她没有。
她没有啊!
周锦鱼推开魏华年,她来到床头,在枕头底下,把柳氏给她写的那几封信找了出来,她其实一直都好好的收着。
直到此刻,她才想明白。
原来,她往日里对柳氏的那些,不是怨恨。
而是觉得,阿娘啊,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你为何,就不能表现的多爱我一些呢?
她多渴望着,柳氏能够对她公平些,如果柳氏对她,能够像对待玲姐儿那般,生病的时候守在床前,难过的时候抱着她好言相哄,她又何至于同柳氏怄气怄了那么多年。
她其实,一直都是嫉妒玲姐儿了。
因为,玲姐儿,抢了自己的阿娘。
抢了自己唯一的阿娘。
可如今,阿娘却不在了。
庆鱼年:[二更]
周子牧的来信上说,让周锦鱼万事小心,如今反抗军气势正盛,如今长安城早已经乱做一团,百姓能逃的全都逃走了。
而没有能力逃走的,只能等待着反抗军的任意抢杀。
周子牧的意思,是如今天下大乱,他让周锦鱼千万不要离开这里,保命要紧。
而周锦鱼所处的位置,却要比蜀地还要往南,中间隔着数座城池,周子牧带着周家逃亡蜀地其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蜀地多山,占据天险,蜀地太守可以根据天然优势加以防守,只要严守,反抗军若想拿下蜀地,怕是也要损兵折将。
当天晌午,周锦鱼便已然换上了一身劲装,她去村子里买了一匹马,并没有带任何行礼,只是让魏华年给她准备了些易于存放的饼子,起身前往长安。
此地距离长安,路途遥远,周锦鱼就算什么都不带,就算她此时一心复仇,却也是不能在到了长安城之前饿死。
周锦鱼离开山谷的时候,魏华年一路把她送到了村子口。
魏华年原本是要同她一起去的,但周锦鱼却直接拒绝说:“留下来吧,你会成为我的累赘。”
魏华年心里清楚,周锦鱼这么说,是不想她跟着她,一块去长安身陷险地。
魏华年点了头应了,千言万语只剩了一句话:“万事小心。”
周锦鱼点了头,她眼中的悲痛之色已经被决然所掩盖,沉声道:“放心。”
周锦鱼飞身一跃,跳上了马背。
她转身欲走,却听魏华年忽然提高音调,喊了一声:“周锦鱼,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回家。”
周锦鱼身形一顿,她没有应声,只是扬起了马鞭,大喊了一声:“驾!”
马儿已然绝尘而去,魏华年站在村口,默然良久。
直到那人已经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她才回了谷里的小栅栏院子里。
她想了想,依旧觉得不放心,于是回了房中,写了一封信,绑在了信鸽腿上,在窗户边,把信鸽放飞了出去。
她又重新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花,开的正盛。
周锦鱼为了讨她欢心,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可以在冬日里开的这般旺盛的花来。
此时,冬日的暖阳直直的照到院子里,却依旧吹不散她身上彻骨的寒。
周锦鱼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第十日赶到了长安城。
她在半路上换了数匹马,因着战乱的缘故,马匹也是水涨船高,坐地起价。
好在,周锦鱼在临走的时候,魏华年提前往她身上放了银票。
长安城此时已然变成了一座颓城,守城的将领早已经换成了反抗军的人。
周锦鱼趁着守城的反抗军换值的时候,潜入了长安城。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的店铺早就关了门,一派的萧索。
没走几步,便是一滩早已经干掉的血污。
长安城的百姓们在她到来之前,遭遇了什么,可以想象。
把长安城的百姓当做蝼蚁一般,任意宰杀,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周锦鱼孤身一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个孩子听到了动静,打开了窗户,从二楼往下看。
周锦鱼一抬头,是个眼中带着惊恐畏惧的孩子,在看到周锦鱼后,十分惧怕的打了个哆嗦。
周锦鱼想了想,十分友好的同他一笑。
那孩子却是直接“哐当”一声,把窗关了。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有几个反抗军在街道上走着,他们身上的铠甲早已经卸了去,头上却戴着银盔,不伦不类。
周锦鱼一个闪身,躲在了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后面。
反抗军骂骂咧咧,踹开了他们面前一户富户的高门,里面有个管家打扮的老者畏惧的跪了下来,不停的求饶:“军爷饶命,我家老爷已经走了,家中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反抗军狞笑着,看老头求饶的姿态显然是开心极了,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
蝼蚁么,可不就是随意碾死的么。
于是,手起,刀落。
一颗圆滚滚的人头落地。
反抗军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那户富户家里,红漆木门就那么大敞着,肆无忌惮。
周锦鱼的脸早已经冷若寒冰,眼中杀意明显。
但她却强行忍了下去。
她此次来长安,绝对不能事先暴露。
于是,她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周锦鱼轻功极好,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然来到了一户人家的房上。
此时天快要黑了,她一直躲在上面等着,等天色暗下来,她才从房顶上跳下来,落到了院子南的井边。
这里是后院,她已然在房顶上观察过了,后院没有守卫,只有后院的门口才有一对士兵来回巡逻。
看士兵身上的装束,不是反抗军。
这里正是严仲禾的大将军府。
只是,让周锦鱼诧异的是,在严仲禾的长子严浩降了反抗军之后,反抗军竟然没有收编严家军,大将军府的守卫竟然还保留着大晋士兵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