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周锦鱼知道,严仲禾正在房内。
在天黑的时候,有下人来给严仲禾送饭,严仲禾曾经打开过一次房门。
周锦鱼看到了那张已然苍老了不少的熟悉的面孔,正是严仲禾本人。
周锦鱼还未敲门,里面便传来了声音:“进来吧。”
周锦鱼身形一顿,推开了房门。
而那位昔日的大将军,此时正坐在桌前,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碗,在大口的往嘴里塞着饭。
周锦鱼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了盘里的一只鸡腿,拿到嘴边啃了起来。
严仲禾见状,反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周锦鱼。
周锦鱼几口便吃完了,笑看着严仲禾道:“严将军,别来无恙吧?”
严仲禾顿了顿,说道:“一切都好,劳驸马爷惦念。”
此时的他,除了一双眼依旧凌厉之外,其余的都让周锦鱼觉得,这人如何苍老的这般快?
周锦鱼此时的模样,同当年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言谈之间多了几分沉稳和淡然。
而严仲禾却不一样,他这些年远在边塞驻守,边塞环境恶劣,以至于让他瞬间苍老了许多。
周锦鱼看着对面的严仲禾,带着些笑意问道:“被天下人当做叛逆反贼的感觉,如何?”
严仲禾却笑的坦然,回答说:“很不好。”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态度皆是从容的很,仿佛他们之间谈论的并不是一件什么要紧事,无关紧要一般。
周锦鱼点了下头:“可惜了,你严将军忠义了一辈子,却晚节不保,身为你昔日的旧友,我很是为你感到惋惜。”
严仲禾摇了摇头:“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如今我不用操心军务,一日三餐皆有人按时送来,日子过得也算是快活自在。”
周锦鱼嘴角含笑,眼中却是冷了几分,问他:“将军还记得,您当年对我说过的话么?”
严仲禾听了这话,忽然沉默了。
他很是苦恼的低下头,似是自言自语:“便是记得又如何?我如今被软禁在府中,宛若一个废人。”
周锦鱼很是平静的道:“我只问你,你还记得当年,你同我说过什么。”
周锦鱼见他不答,笑了笑,说道:“你当年对我说,严家军,忠君爱国,永不判晋。”
严仲禾身子猛然一顿,他紧紧的握起了拳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他就算方才掩饰的再好,装的再从容,在这一刻,他所有的掩饰仿佛被周锦鱼的一句“忠君爱国”所击溃。
良久,严仲禾双目已然微微泛红,他盯着周锦鱼,却很是冷静的说道:“这些年来,陛下忌惮我如虎,严家军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严家军了,军饷被陛下一再消减。我去同反抗军作战,军饷短缺,军粮迟缓,他到底是想借助我剿灭反抗军,还是想借助反抗军剿灭我严仲禾?”
周锦鱼几乎可以想象的到,这几句话背后的,所传达的,多疑的帝王和不甘的将军之间的嫌隙是如何一步步的结成的。
严仲禾道:“并非我严仲禾背弃当日的誓言,而是陛下背信在先。”
周锦鱼点了头,道:“我若是你,兴许,也会生气。”
严仲禾却忽然苦笑一声,摇头:“不,不是的,就算陛下如此待我,我仍旧会效忠于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若是想收了我的兵权,摘了我的脑袋,直接下旨便是,完全不需要用这种迂回的法子。”
“为将者,死在战场上,是荣耀。”
“死在阴谋算计里,是耻辱。”
严仲禾一句一顿,掷地有声。
周锦鱼看着眼前这位年迈的将军,顿时肃然起敬。
虽然他对天元帝的忠诚,让周锦鱼觉得像是愚忠。
但他的这份忠诚,何尝不是对于身为军人身份的忠诚?
与其说他是忠于帝王,倒不如说,他是忠于自己身为军人的荣耀。
周锦鱼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所以,严世子才放反抗军入长安城?并且把您软禁起来?”
严仲禾长出了一口气:“是的。”
周锦鱼道:“严世子放反抗军入城,原本是为了给您出一气,对吧?”
严仲禾道:“是,浩儿的初衷,是这样的。”
周锦鱼点了头,继续道:“我理解严世子的做法,如果我是他,有人要杀我敬重的父亲,那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严仲禾苦笑一声,道:“只是他没料到,事情会往他控制不住的地方发展,反抗军入了长安之后,直接攻入皇宫,陛下身死叛军刀下,长安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我们父子,成了彻头彻尾的罪人,成了天下的罪人。”
周锦鱼看着对面的严仲禾,沉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严仲禾一愣,看着周锦鱼,仿佛是在抓住救赎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还有办法么?”
周锦鱼并未回答,只是问道:“严家军,你所能调动的军力,还有多少?”
严仲禾想了想,回道:“四万。”
周锦鱼勾着嘴角一笑:“足够了。”
第169章庆鱼年:[一六九]
庆鱼年:[一六九]
严仲禾手上有四万严家军,可以调动。
而长安城中的反抗军有十万,但同训练有素的严家军不同的是,长安城内的反抗军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或者流寇土匪组成的非正规军队,而严家军向来军纪严明,便是这些年来被天元帝不停的打压,也在严仲禾治军有方之下,依旧是一支可以以一敌三的存在。
再加上反抗军入城之后,便以为占了长安,从此高枕无忧了,放松警惕,懈怠的只知道烧杀抢掠。
因此,得严仲禾相助,周锦鱼瞬间心安了不少。
严仲禾虽然被严世子软禁了起来,但周锦鱼明白,他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才在府上自暴自弃,若是严仲禾肯走出去,振臂一呼,想必严家军一定会响应他这位主帅的。
想到此,周锦鱼道:“严大将军,严世子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身为人子,对你所遭受不公的心疼,我能理解,想必,你也能理解。我在此,以我周锦鱼的名义向你保证,若是有朝一日,反抗军被赶出了长安城,严世子所做的事,既往不咎。”
严仲禾闻言,猛地抬起头来。
他怔怔的望着周锦鱼,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锦鱼点了头:“真的,我以性命向你担保。”
“好!”严仲禾终于做了决定,他站起身来,向周锦鱼一抱拳,坚定道:“驸马爷若是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周锦鱼微微点了下头:“这,就要全部仰仗严世子了。”
严仲禾一愣:“驸马爷是说,浩儿?”
周锦鱼点了头,随即,她也站起身来,向严仲禾行了一礼,这才把自己的计策全部告知。
如今,反抗军头目赵海,占据了皇宫,自立为帝。
赵海整日在皇宫中饮酒作乐,天元帝的后妃也全都成了他的,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全都被他直接尽数接纳。
周锦鱼道:“如今,皇宫中的反抗军是最多的,但也因为这一月来,京城百姓们逃往别处,而其余的将领全都带着人马逃离了京城,目前京城中只有四万严家军。赵海此时定然会松懈,而在赵海心中,严世子定然是他的人。”
严仲禾问道:“你让浩儿做什么?”
周锦鱼道:“只要严世子明日带我入宫,把我带到赵海身边,我定然能擒住他,而严家军只要伺机而动,定然能解长安之围。”
严仲禾犹豫道:“只是,浩儿他性子执拗,未必肯听。”
然而,他刚说完,门忽然被“哐当”一声,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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