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在下姓鲍,原先是小白莲教的教主。”

教众们哭喊着:“教主!教主!我们在这儿呢!”

鲍江河看着教众们,心里也不是滋味,来这儿的都是普通教众,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那些没来的,估计正想着怎么能在他没说出真相之前弄死他。

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再没有回头路了。

“几年前,鲍某与诸位一样,不过是个平头百姓,父母兄弟早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靠与人做脚夫维生,日子过得艰难。”

鲍江河的心绪终于慢慢沉稳下来,他想起以前的日子,为了生计忙碌奔波,以前觉得苦,现在想来,竟也算不上什么苦日子,受点脸色,却依旧可以填饱肚子。

日子过得也简单,哪怕吃一顿肉,也觉得满足的不行。

“后来听说北边白莲教势力庞大,过得是人上人的日子,心思就慢慢活动了。”

“就假借白莲教的名义,弄了个小白莲教,当时不过是想着收些信徒,也好叫鲍某能过得好些,存点娶媳妇的钱。”

“也不知怎的,信徒对越来越多,跟随鲍某的人也越变越多,逼上梁山,不得不往前走。”

“身边的亲信也有了自己的思量,既然韩山童能自立为王,韩林儿能称帝,他们就觉得我也行,到时候各个都能当官,享受荣华富贵。”

说到这儿的时候,下面的信徒已经半疯半癫了。

“教主!必然是有人逼教主这么说的!”

“教主啊!”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鲍江河却不为所动:“教众献上童男童女,这些人我都没留在身边,亲信们把人要了去,收归房内,玩死了玩残了,变告诉信徒,那是神佛带着他们的孩子过好日子去了。”

……

“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女人四十多岁,面黄肌瘦,她穿着布衣一脸愁苦,原先只是麻木的听着,此时才疯了一般大吼起来,“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看到我儿的尸骨了!你们就把他丢在野外!我去摘野菜的时候看到了!我儿只有十二岁!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畜生!”

旁边不是教徒的人问她:“那你怎么不跟旁人说?”

“就是,儿子死了,当娘的竟不给他寻一个公道?”

女人太瘦了,瘦脱了形,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她嘴唇颤抖地说:“我说了,我跟我家的说了……”

旁人又问站在她身旁的男子:“那可不仅是她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当爹的,竟不把儿子的命看在眼里?”

佝偻着腰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像个老人,他的两鬓斑白,若是不说年纪,看上去竟像年六十的人了,他嘴唇微微颤抖,不敢抬头见人:“哪个敢说呢?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小白莲教的教徒,他们都信教主,哪个会信我?村里一个读书人,说小白莲教只是装神弄鬼,当天半夜便没了,我家……我家连读书人都不是啊……”

“我还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男子眼眶落下一滴泪来,“死了一个,总不能一家子都下去跟他作伴。”

人们目光怜悯的看着这家人。

信徒中也有人大喊:“我儿呢?”

“我女儿在哪儿?我连嫁妆都给我女儿备好了!”

鲍江河又说:“生得好的,大多都还在我那些亲信的院子里,生的不好的,要么死了,要么被卖到了窑子里。”

那些年幼的童男童女,以为自己被送到了教主身边就能去过好日子。

只是去了才知道,那是处于人间的地狱。

鲍江河:“鲍某错了。”

他看着那些泪流满面的教众,看着那些一无所知的百姓,慢慢屈膝,跪在了众人面前。

他原先也只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从何时开始,也已经不把人命当做人命看了呢?

又是从何时开始,觉得把教众献上的童年童女送给亲信是理所应当呢?

鲍江河低下头颅。

等他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第93章093

“那小白莲教哪里是神教,简直就是邪教!里头一堆腌臜事,简直闻所未闻。”

读书人聚在一起闲谈,茶馆里现在有不少人,他们在这边高谈阔论,旁边也有不少人竖着耳朵在听,读书人是风向标,一般来说,读书人推崇什么,百姓就算不懂,也会觉得他们推崇的东西是好的,他们贬低什么,百姓也会觉得那样东西不好。

“大人们就该把他们全杀了!这样的人活在世间只叫人作呕。”

“也有人不信呢,听说那些小白莲教的教众,都以为他们教主是被威胁了。”

“有些人啊,哪怕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只要不愿意相信,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可怜可恨。”

“这世上的人大多如此,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渊坐在茶馆的屏风后,手边一壶热茶,茶博士的手有些颤抖,他没料到这样的大人物会到他们的茶馆喝茶,而自己还能过来伺候,茶博士斟茶的时候手一抖,茶水洒在了桌面上,他呼吸一窒,身体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跪下了。

“嗯?”林渊莫名其妙。

茶博士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一说话牙齿就打架,颠三倒四地说:“南,南菩萨恕罪……草民、草民……”

林渊却只是站起来,似乎没有看到桌上的茶水,对茶博士说:“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茶博士手足并用,几乎是爬出去的。

再差一瞬,他估计就憋不住了,等离远了,茶博士一模裆下,他的裤裆湿透了。

“一股尿骚味!”

“谁尿了?尿都兜不住还出来干什么?”

茶博士连忙躲出去,他现在脸庞涨红,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

林渊难得出来走动,身边跟的人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这些人相当于保安,但跟保安不同的是,如果真遇到危险,这些人恐怕宁愿自己死也会保护他。

但林渊其实觉得不用这么警惕——毕竟没几个人见过他,不会把他的脸和身份结合起来,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出去,最多也就是被当做有钱公子哥,反而每次带着这么多人出门,一看就知道有身份。

可关于他出门这件事。

宋石昭宋濂以及罗本吴长青他们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大意就是他现在身份尊贵,如果他除了意外,那所有这一切就都完了,所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最好一直待在府衙里,在重重保护之下,这样臣子们才能够安心。

林渊这次出来都是一意孤行,他觉得自己再在府衙里闷下去,一定会闷出毛病,每天面对着一堆公务,眼睛总是又干又涩,这个时代又没有眼药水,他许多次眼睛酸涩的直流眼泪,有几次被宋石昭看见,还以为他是看到外地百姓的惨状难过的泪流。

不知道为什么还传了出去。

说他看着百姓的惨状不忍,天天哭,夜夜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林渊好几次都听到自己已经哭瞎了的流言。

不少百姓都真心实意的相信他已经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