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恶臭熏天,丹妮差点呕吐。
巴利斯坦爵士皱起鼻子:“这儿乌烟瘴气,陛下不该来。”
“我是真龙血脉,”丹妮提醒他,“你见过真龙得血瘟么”韦赛里斯以前常告诉她,坦格利安家人不受常人会染的瘟疫困扰。照她的经历来看,这话说得没错。她经受过寒冷、饥饿和恐惧的折磨,但从未生病。
“即便如此,”老骑士坚持,“我觉得陛下还是回城较为妥当。”弥林城多彩的砖墙就在身后半里处。“自黎明之纪元以来,血瘟毁灭了无数军队。陛下,让我们来分发食物吧。”
“明天再交给你们。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回头。”她脚踢小银马,其他人只能跟上。乔戈在前,阿戈和拉卡洛在后,把她紧紧围住,手握长长的多斯拉克皮鞭,以防病患和垂死的人靠得太近。巴利斯坦爵士骑一匹斑点灰马走在她右侧,她左侧则是自由兄弟会的“疤背”西蒙与龙之母仆从的弥桑洛。六十名骑手紧跟在后,负责押送粮车,其中有多斯拉克人、兽面军和自由民他们的共同点只有对这项任务的厌恶。
病恹恹的阿斯塔波人蹒跚着跟上,每前进一码队伍后面的“尾巴”都在膨胀。一些人说着丹妮听不懂的话,其他人则一言不发。许多人向丹妮伸手,或在她经过时跪在小银马下。“母亲。”他们用阿斯塔波语、里斯语、古瓦兰提斯语、喉音很重的多斯拉克语、流水般清澈的魁尔斯语,甚至维斯特洛的通用语呼唤,“母亲,求求您母亲,帮帮我妹妹,她病得很重给我孩子点儿吃的吧求求您,我家老父帮帮他帮帮她帮帮我”
我无能为力,丹妮绝望地想。阿斯塔波人无处可去,数以千计地滞留在弥林厚厚的城墙外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小姑娘以及刚出生的婴儿。许多人病了,所有人都忍饥挨饿,难逃一死。丹妮不敢放他们进城,只能尽力而为。她派来医者、蓝圣女、吟咒师和外科师傅,但这帮人用尽浑身解数,也放不缓苍白母马的脚步,有些人甚至反被传染。把病人和健康人隔离的想法最终也被证明不切实际。她的坚盾军曾不顾阿斯塔波人的哭号踢打及乱扔的石块,拆散夫妻、母子。然而几天后,病人相继死去,健康人仍会染疾。隔离毫无效果。
喂饱他们也日益艰难。她每天都尽力运输,但难民人数与日俱增,粮食储备却天天缩减,愿去派发食物的人也越来越难找。太多去营地的人回来便病倒了,还有人回城途中遭到袭击。昨天便有辆货车被掀翻,两名护送士兵被杀害,因而今日女王决定亲自布施。她的臣僚全都激烈反对,从瑞茨纳克到圆颅大人再到巴利斯坦爵士无不如此,但丹妮决心已定。“我不能不闻不问,”她倔强地说,“女王必须了解人民的疾苦。”
他们唯一不缺的就是疾苦。“很多人是从阿斯塔波骑马来的,但现在几乎一匹骡子、一匹马都不剩了。”弥桑洛报告丹妮,“全被吃了,陛下,连同能捕到的田鼠和野狗。现在他们开始吃死人。”
“人不能同类相食。”阿戈说。
“大家都知道。”拉卡洛赞同,“他们会被诅咒。”
“他们还怕诅咒么”疤背西蒙斥道。
肚子浮肿的孩童尾随着队伍,由于太虚弱,抑或太恐惧,甚至没法开口乞讨。眼眶凹陷的憔悴男子蹲坐在沙石间,奄奄一息地拉出红红棕棕的稀屎。很多人一丝力气都没有,根本爬不到丹妮令他们挖出的粪沟旁,只能睡哪儿就拉在哪儿。两个女人为一根烤焦的骨头大打出手,旁边有个十岁男孩站着吃老鼠他一手抓着老鼠吃,另一只手握紧削尖木棍,以防别人觊觎他的战利品。尸横遍野。丹妮看到一个男人盖了件黑斗篷趴在地上,但等她骑马经过,斗篷霎时化为无数苍蝇。骨瘦如柴的女人坐在地上,紧紧抱住死婴。
所有人都看着丹妮,还有力气开口的喊道:“母亲求求您,母亲祝福您,母亲”
祝福我,丹妮苦涩地想,你们的城市化作骨和灰,你们的人民纷纷死去。而我不能提供庇护,不能救死扶伤,不能带来希望。我只有陈面包和生虫的肉,硬奶酪与一点牛奶。祝福我,祝福我。
什么样的母亲没有奶水喂养孩子
“尸体太多,”阿戈说,“应该烧掉。”
“谁来烧呢”巴利斯坦爵士问,“血瘟无处不在,每晚都有上百人死去。”
“触碰死者会带来厄运。”乔戈说。
“大家都知道。”阿戈和拉卡洛同声附和。
“可能吧,”丹妮说,“但这事必须办。”她想了一下。“无垢者不怕尸体。我会交代灰虫子。”
“陛下,”巴利斯坦爵士劝道,“无垢者是您最好的战士,千万不能让瘟疫在他们中间传播。就让阿斯塔波人自己埋葬死者吧。”
“他们太虚弱了。”疤背西蒙指出。
丹妮说:“食物能让他们强壮。”
西蒙摇摇头。“不该在将死之人身上浪费食物,圣上,活人都吃不饱。”
丹妮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没错”不能让这些话变得更轻松。“够远了,”女王下令,“就在这儿分发食物。”她举起一只手,身后的大车相继停下,骑手们四散开去,以防阿斯塔波人哄抢食物队伍刚停下,人群便蜂拥而至,越来越多的病人也一瘸一拐地围上来。骑手将他们截住。“站好队,”他们大喊,“别挤。后退。后退。人人都有面包。站好队。”
丹妮只能坐着观望。“爵士,”她对巴利斯坦赛尔弥说,“就不能多做点事你手里有补给。”
“补给是留给女王陛下的士兵的,我们很可能要面对长期围困。暴鸦团和次子团或能给渊凯人点苦头吃,但绝对无法退敌。若陛下准我整军出击”
“一定要战的话,我宁愿待在弥林城内,让渊凯人先跟城墙试试。”女王在马上巡视周围,“均分食物”
“阿斯塔波人会在几天内吃光他们那份,而我们用来抵御围困的存粮会变少。”
丹妮的视线穿过营地,望向弥林的多彩砖墙。空中充斥着苍蝇与哭号。“诸神送来这场瘟疫考验我。死了这么多人我不会听任他们吃尸体。”她召来阿戈,“骑回城门,让灰虫子带五十名无垢者过来。”
“卡丽熙。汝血之血遵命。”阿戈一踢马腹,疾驰而去。
巴利斯坦爵士满脸忧虑。“陛下,您不该再逗留了。我们已按您的要求为阿斯塔波人分发食物,留下也没法为这些可怜人多做什么。回城吧。”
“想回去你自己回去,爵士先生,我不会阻拦你,不会阻拦任何人。”丹妮跳下马,“虽然我无法妙手回春,但我至少能让他们知道,母亲仍然关心他们。”
乔戈倒吸一口气。“卡丽熙,不。”他跳下马,辫子上铃铛轻响,“您不能再靠近。别让他们碰您别”
丹妮径直绕过他。一名老人就躺在几步外呻吟,双眼盯着灰暗的云层。丹妮跪在他身边,酸臭的气息让她皱了皱鼻子。她用手拨开他肮脏的灰发,摸摸额头。“好烫。我要用水给他清洗身体。海水就行。弥桑洛,能给我取一些么我还要火葬用的油。谁来帮我火葬死者”
当阿戈带着灰虫子和五十名无垢者返回时,丹妮的行为已让大家无地自容,于是纷纷加入。疤背西蒙带手下将活人和死尸分开,然后堆积尸体,乔戈和拉卡洛率多斯拉克人扶那些还能走动的人去海边洗澡,并帮他们洗衣服。阿戈目瞪口呆,认为大家都疯了,但灰虫子在女王身旁跪下:“小人来帮忙。”
正午前,已有十几个火堆燃起,乌黑油腻的烟柱直上无情的蓝天。退离火葬堆时,丹妮的骑装沾上了污渍和烟灰。“圣上,”灰虫子道,“小人和小人的众兄弟恳求您准许,办完事后去盐海沐浴。按照伟大女神的律法,小人们将得到净化。”
女王不知这帮太监还有自己的女神。“女神是谁某位吉斯神么”
灰虫子有些窘迫。“女神有很多名字。她是长矛女士、战争新娘和军队主母,但她的真名只属于那些将命根子在她的祭坛上点燃的可怜人。小人们不能随意谈论她,小人恳请您原谅。”
“无妨。你们可以去沐浴。感谢你们的帮助。”
“小人们生当为您服务。”
丹妮莉丝身心俱疲地返回金字塔,发现弥桑黛在读某个古老书卷,伊丽和姬琪则在为拉卡洛争风吃醋。“你对他来说太瘦了,”姬琪说,“几乎就是个男孩。拉卡洛才不和男孩上床,大家都知道。”伊丽针锋相对,“大家都知道,你是头奶牛。拉卡洛也不和奶牛上床。”
“拉卡洛是吾血之血。他的命属于我,不属于你们。”丹妮告诉两名侍女。拉卡洛离开弥林期间,几乎长高了半尺,四肢肌肉更加紧实,发辫上多了四个铃铛。他现在比阿戈和乔戈都高丹妮的侍女当然注意到了。“别吵了。我得洗个澡。”她从没觉得这么脏过,“姬琪,帮我脱衣服,然后拿出去烧掉。伊丽,让挈萨找些轻便凉快的衣服,天真热。”
凉风吹过露台,丹妮踏进水池时舒服得叹了口气。按她要求,弥桑黛也脱衣陪她同浴。“小人昨晚听见阿斯塔波人在城墙上打洞。”小文书帮丹妮擦背时说。
伊丽和姬琪交换了一下眼神。“没人打洞啊,”姬琪道,“打洞他们怎么打洞啊”
“用手挖。”弥桑黛说,“那些砖块老旧易碎,他们想挖进城里。”
“那得花上好几年。”伊丽说,“城墙很厚,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知道。”姬琪附和。
“我也梦见他们了。”丹妮握住弥桑黛的手,“放心,亲爱的,营地离城市至少半里远,没人在城墙上打洞。”
“陛下英明。”弥桑黛说,“还要不要洗头时间快到了,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和绿圣女要来与您讨论”
“婚礼筹备事宜。”丹妮坐起来,溅起一片水花,“我差点忘了。”或许是故意忘了。“然后我还要跟西茨达拉共进晚餐。”她叹口气。“伊丽,取那件绿丝托卡长袍,带密尔蕾丝那件。”
“那件还在修补,卡丽熙,蕾丝被扯坏了。蓝色那件是干净的。”
“那就蓝色那件。他们也会喜欢。”
她只说对一半,女祭司和总管的确乐见她穿托卡长袍她很少按弥林淑女的规矩打扮但今天他们真正想看的是她一丝不挂。丹妮难以置信地听他们陈述完。“我无意冒犯,但我决不会在西茨达拉的母亲和姐妹们面前赤身裸体。”
“可是,”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言辞闪烁,“可是您必须啊,圣上,这是传统。婚前男方家族的女性亲属要检查新娘的子宫和呃她的女性部位,以确保它们发育良好并且呃”
gu903();“丰饶多产。”格拉茨旦卡拉勒把话说完,“这是古老的习俗,我的明光,将有三名圣女在场见证,并送上恰当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