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提利昂(1 / 2)

“第九十七号,”拍卖师凌空一甩鞭子,“一对受过良好训练的娱乐侏儒。”

拍卖场就建在褐色的斯卡札丹大河注入奴隶湾的河口处。提利昂兰尼斯特闻到空气中的咸味,混合了奴隶围栏后粪沟散发的恶臭。说实话,他觉得炎热尚可忍耐,但这里的湿气太令人难受了,空气好像湿漉漉的厚重毛毯般盖在他的头和肩膀上。

“附赠一只猪和一条狗,”拍卖师宣称,“它们是侏儒的坐骑,配套赠送。你可以让他们在宴会上为客人表演,也可以把他们当私人弄臣。”

买家们坐在木制长凳上喝果汁,有些人身边还有奴隶打扇。他们大都穿着托卡长袍,这是奴隶湾内血统高贵的贵族特有的风雅服饰,把他们与其他阶级区分开来。其他人穿得较为普通:男性穿束腰外衣和兜帽斗篷,女性穿彩色丝衣女祭司和妓女看起来都差不多,在这远东地区,很难将两者区分开。

长凳后站了群西方人,他们彼此打趣,嬉笑着评论拍卖会。提利昂知道,他们是佣兵。他看见了长剑、小刀、匕首、飞斧及斗篷下的锁甲。就头发、胡子和五官来看,这些大都来自自由贸易城邦,但有少数可能是维斯特洛人。他们也是买家还是单单来看热闹的

“哪位先出价”

“三百。”一位坐在古董样式的肩舆里的主妇叫道。“四百。”一位像海怪一样摊开身子占据了整个轿子的渊凯大胖子加价。此人裹着带金流苏的黄丝袍,看起来有四个伊利里欧那么肥。提利昂怜悯那些抬他轿子的奴隶。至少我不用干这个,身为侏儒还是有光可沾。

“再加一枚。”穿紫色托卡长袍的老太婆说。拍卖师厌烦地瞪了她一眼,但没拒绝报价。

“赛斯拉科荷兰号”的船奴已被一一出售,价格从五百到九百银币不等。经验丰富的海员是很有价值的财产,当奴隶贩子们杀上残破的平底商船时,他们都没反抗,因为这不过意味着换个主人。几名船副是自由人,之前水边寡妇已分别写过保证书,承诺若有意外发生,会出钱赎回他们,所以他们安然无恙。三名幸存的圣火之手即将被出售,但身为光之王的奴仆,他们将来也可指望被红神庙赎回。他们脸上的火焰刺青就是保证书。

没人关心提利昂和分妮的死活。

“四百五十。”有人叫道。

“四百八十。”

“五百。”

有的买家用高等瓦雷利亚语出价,有的则用混杂了瓦雷利亚语的吉斯话,还有少数几个人只是伸出一根指头、扭扭手腕或挥挥彩绘折扇示意。

“还好他们让我俩待在一起。”分妮低声说。

奴隶贩子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不许说话。”

提利昂挤了分妮的肩膀一下。他浅金和黑色相间的头发纠结起来,贴在额上,也垂到后背破烂的衣服上,被汗水和干血凝结。他没蠢到像乔拉莫尔蒙那样跟奴隶贩子对着干,却也不免于受鞭子的惩罚原因自是祸从口出。

“八百。”

“再加五十。”

“再加一枚。”

啧啧,我俩加起来差不多跟水手等价了,提利昂饶有兴味地想,按体重计算,说不定还更值钱咧。不过买家想要的也许只是美女猪罢。训练有素的猪可稀罕得很。

越过九百枚银币的关口后,竞价慢了下来。到九百五十一仍出自那老太婆之口,没人再加价。不过拍卖师自有办法,他认定只要侏儒们当众露一手,价格自会抬上去。于是嘎吱和美女猪被领上平台。在既无鞍配又无缰绳的情况下驱使它们是个棘手活,母猪刚撒腿开跑,提利昂就从它背上摔下来,摔了个狗啃泥。买家们哄堂大笑。

“一千。”巨胖率先加价。

“再加一枚。”老太婆跟进。

分妮笑得合不拢嘴。受过良好训练的娱乐侏儒。她父亲一定在某个专为侏儒设立的小号地狱里赞许她。

“一千二百。”黄衣巨胖叫道。他身边的奴隶递给他一杯饮料。他是喝柠檬水长大的吧。那双死盯着拍卖场的黄眼睛让提利昂浑身不自在。

“一千三百。”

“再加一枚。”老太婆说。

家父常说兰尼斯特家的人以一当十,身价不同。

到一千六百枚银币时竞价速度又缓下来,所以奴隶贩子邀请买家们上前查看两名侏儒。“女的很年轻,”奴隶贩子保证,“可以让他俩交配,生下的崽儿也可以卖钱”

“他缺了半个鼻子,”老太婆一上前就抱怨,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她有蛆虫般的惨白皮肤,裹在紫色托卡长袍里活像颗发霉的李子。“眼睛也不对称。是个残货。”

“夫人您没发现我最棒的部分。”提利昂握着裤裆,露骨地暗示。

丑老太婆怒得嘶声尖叫,提利昂则背上吃了一鞭,痛得双脚跪地。嘴里又有血味。他咧嘴笑笑,啐了一口。

“二千。”长凳后忽然传来新的报价。

佣兵要个侏儒来干什么提利昂挣扎着起身,想瞧个清楚。这位新买家年纪颇大,一头白发,但身材高大匀称,有皮革般坚韧的棕肤和剪短了的灰白相间胡须。他褪色的紫袍下挂了把长剑和一排匕首。

“二千五百。”这次是个女孩的声音:一个个子矮小、丰乳粗腰、穿着华丽盔甲的女孩。她精雕细刻的黑钢胸甲上,用金线描绘出一只爪子垂着锁链的鹰身女妖。两名奴兵用盾牌将她抬到齐肩高度。

“三千。”棕肤男人越众而出,他手下的佣兵为他推开买家们,清出道路。来啊,再近点儿。提利昂懂得如何应付佣兵,事情很清楚,此人绝非买他来席间作乐。他知道我是谁,想把我买下带回维斯特洛转卖给我老姐。侏儒擦了擦嘴,以掩饰笑容。瑟曦和七大王国远隔重洋,途中有太多事可能发生。我策反过波隆,找准机会,这个人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三千枚银币的价格让老太婆和盾牌上的女孩望而却步,但黄衣巨胖不肯罢休。他用黄灿灿的眼睛掂量着佣兵,从满嘴黄牙里弹出舌头,说:“我出五千枚银币。”

佣兵皱紧眉头,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七层地狱。提利昂很确定自己不想成为这条超级黄腹鱼大人的财产。只消看看他陷在轿子里的样子蜡黄色肉山长着猪一样的黄眼睛,大如美女猪的乳房在丝衣下起起伏伏就让他浑身寒毛直竖。对方身上的味道令远在台上的他都无法忍受。

“如果没有更高报”

“七千。”提利昂大喊。

长凳上的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这侏儒想买下自己耶。”盾牌上的女孩说。

提利昂给了她一个色眯眯的微笑。“没办法呀,聪明的奴隶选择聪明的主人,可你们看上去都像白痴。”

买家们笑得更欢了。拍卖师皱起眉头,犹豫不决地握住鞭子,不知是该打还是不打,怎样更有利。

“五千枚银币对我是天大的侮辱”提利昂高声宣告,“我会比武、会唱歌、会讲笑话。我可以跟你们的老婆上床,包她爽得浪叫连连。或者上你们敌人的老婆也行,有比这更直接的羞辱吗此外,给我把十字弓,我摇身一变就成了高级刺客,在席瓦斯棋桌上,三倍于我身材的人我也能杀得他落花流水、片甲不存。我甚至略通厨艺。罢了罢了,我出一万枚银币买我自己我说话算话,不打诳语,我老爸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做到有债必还”

听到这话,紫袍佣兵猛地回头,目光穿过一排排买家,对上提利昂的眼睛。然后他笑了。他的笑容很温暖,侏儒心想,也很友善。但是天哪,他那双眼睛多么冷酷。或许栖身于他名下不见得是个好主意。

黄胖子在轿子里费力地蠕动了几下,圆饼般的大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他用吉斯卡利语低声说了几句,提利昂虽听不懂,但话中的尖酸语气是明显的。“没人报价吗”侏儒昂起头,“我给出凯岩城的全部金子”

这回他听到了鞭子破空声,如此尖细锐利。他闷哼了一声,但没有倒下。他想起旅程开始时,操心的只是选哪种葡萄酒来搭配蜗牛早茶。追逐魔龙落到这步田地。他不自禁地笑出声,喷了前排买家一脸的鲜血和唾沫。

“成交。”拍卖师宣布。之后他又打了侏儒,仅仅是因为可以这么做。这次提利昂被打倒在地。

一名守卫上前把他拽起来,另一名守卫用长矛柄将分妮赶下平台。下一个奴隶已被带上去了。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不是“赛斯拉科荷兰号”上的人,提利昂不认识。年龄与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相仿。奴隶贩子三两下便把她扒光。至少我们没受这种羞辱。

提利昂越过渊凯人的营地,望向弥林的城墙。城门看起来好近如果奴隶围栏里的传言属实,弥林仍是自由民的城市。在那些龟裂的城墙后面,奴隶贸易和奴隶制度被统统废止。他只消跑到城门前,找法子穿过去,便又能成为自由人。

可那样做就不得不丢下分妮。即便带上分妮,她也舍不得她的猪和狗。

“还不算太糟,对不”分妮小声道,“他花大价钱买下我们,他真好心,对不”

只要我们能让他开心。“我们很值钱,他不会亏待我们的。”他让她安心。刚才那两鞭打得他背上鲜血淋漓。等看腻了我们的表演我们确实只会两手功夫

新主人的管家赶着一辆骡车,和两个士兵一起等着接收他们。管家有张长长的窄脸,满下巴的胡子用金线系住,刻板的红黑色头发从额头伸出,打理成两只带爪子的手的模样。“多可爱的小东西,”他说,“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可惜啊,小家伙们死得早。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报上名字吧。”

“分妮。”她怯生生地悄声说。

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凯岩城的合法主人,你这鼻涕虫。“耶罗。”

“无畏的耶罗,欢乐的分妮,你们现在属于英勇高贵的亚赞佐夸格兹了。你们的主人既是学者也是战士,身居渊凯贤主大人之列,广受尊敬。有这样一位宽厚仁慈的主人,是你们的福气,你们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

求之不得咧,提利昂心想,但他管住了嘴巴。毫无疑问,他们很快就要在新主人面前献艺,他可不能再挨鞭子。

“你们的父亲最爱他的特殊珍藏,他会宠爱你们的。”管家滔滔不绝,“至于我嘛,就把我当成小时候照顾你们的保姆吧,我的孩子们都管我叫保姆。”

“第九十九号,”拍卖师宣布,“一名战士。”

女孩很快就卖掉了,而且立刻被驱赶到新主人那边,她紧抓着衣服,遮住小胸脯上的粉红乳头。两名奴隶贩子把乔拉莫尔蒙牵到台上接替她。骑士除了腰布外一丝不挂,背上遍布鞭痕,鼻青脸肿得几乎无法辨认,手腕和脚踝都被铁链锁住。报应,早知今日,当初何苦如此待我。提利昂心想,但他发现大个子骑士的悲惨遭遇并不能让他快慰。

铁链缠身的莫尔蒙依旧是个危险人物。举重若轻的身材、粗壮的胳膊和结实的肩膀,再加上覆满胸膛的粗黑胸毛,让他看起来像头野兽。他瘀青的双眼,在那肿得不成样的脸上成了两个黑幽幽的池塘。他一边脸颊上有个恶魔面具的烙印。

当奴隶贩子们涌上“赛斯拉科荷兰号”时,乔拉爵士挺剑迎击,在被制服前手刃了三人。奴隶贩子们很乐意杀他偿命,但他们的船长不许,因为厉害的战士能卖个好价钱。船长命人用铁链把莫尔蒙绑在一支桨上,鞭打到半死,又用饥饿来折磨,还给他打上烙印。

“这是条好汉,高大强壮,”拍卖师宣布,“斗志昂扬,在竞技场里干架大有前途。咱们起价三百如何”

没人出价。

莫尔蒙对台下鱼龙混杂的买家熟视无睹,他的视线越过营垒,紧锁远方的城市,那自远古矗立至今的多彩砖墙。提利昂能读懂他脸上的神情,跟翻书一样容易:咫尺天涯。这可怜虫回来得太晚了。之前围栏边的守卫大笑着告诉奴隶们,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已经成婚,纳弥林本地的奴隶主为王,新国王富有高贵。等和平协议正式签署后,弥林便会重开竞技场。奴隶们坚持认为守卫说谎,认定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不可能跟奴隶贩子妥协。他们叫她“弥莎”,别人告诉他这是“母亲”的意思。他们口耳相传,说银女王很快会出城开战,击破渊凯人,解放大家。

是啊,她还会分给我们一人一块柠檬蛋糕,亲吻我们,神奇地治愈所有伤口呢,侏儒心想。对天降神兵的可能性,提利昂不抱任何希望;若情非得已,他宁可自我解脱。藏在他靴子里脚趾间的蘑菇足以毒死他和分妮两人,嘎吱和美女猪则得自求多福了。

gu903();保姆还在训诫主人的新财产。“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说过的就不能做,只要乖乖听话,就能活得像小少爷。胖嘟嘟的,人见人羡”他向他们担保,“如果不听话但你们是不会不听话的,对不对我亲爱的孩子。”他伸手捏了捏分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