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尹心一边收拾桌椅,一边留神每个人的行止。
二叔公一如往常,在甲板空旷处慢吞吞打拳。
他的拳脚功夫总是不成章法,东一拳西一脚,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挠头,苦思冥想。
当初她混入时,二叔公将她错认为穗州顾家的某位侄孙女,动不动就训斥她,说她的父母尽是欺善怕恶之辈,放火烧了顾逸亭家的花园云云。
其后全家反复向他解释,总算说服了他,尹心不是他以为的那位晚辈。
宁王又不是傻子,岂会将重要物件托付给糊涂老人?
二叔公身后不远处,闲坐一侧的七叔顾仲连正吧唧吧唧啃着鸡爪。
他文不成武不就,近年来专职为在京城担任吏部尚书的长兄打点家族的小生意,此行任务是陪同老人家。
但道上有荣王世子和宁王的手下包揽一切,顾仲连完全用不着操心,只关注吃喝玩乐。
草包长辈,显然也非宁王托付的对象。
成天拿着擀面杖无所事事的长嫂陆望春,和一天到晚蹦哒的小少年顾逸峰,都是藏不住话的直性子,恐怕获宁王信赖。
至于苏莞绫和顾逸亭的私物,尹心早就翻了个底朝天。
按照宁王对顾逸亭千方百计的保护,以及对苏莞绫的诸多避嫌,这两人的嫌疑也可排除。
尹心孤身一人,搜寻多日,方知除去化名“阿金”、“阿木”的两名指挥使,船夫和杂工早被宁王换成受密卫令调动的暗桩;而照应她的人,只能混于常州掌柜派来的船夫当中,基本帮不上忙。
日复一日,尹心的耐性已到了极限。
她极其讨厌装模作样的宁王,可她的任务,不包括取他的性命。
以前功力未散尽时,她尚且不是他对手,更何况现在?
她暗自发誓,迟早要给他点苦头尝尝。
最让尹心郁闷的是,把她视为自己人的顾逸亭,越发喜欢在下厨时找她“聊天”。
因她“不会说话”,也没法泄露对方掩藏的心事。
尹心起初倍感无奈,只能安安静静听着。
听多了,她惊觉顾逸亭并无想象中的单纯与简单,更不像一名十六岁待字闺中的少女。
见识和心智,超出实际年龄。
对于皇家的畏惧,对于宁王的憎恨,令人费解。
顾逸亭私下对尹心说,得趁宁王在外执行公务、未能回京,她要赶紧与“阿维”成亲,而后远避京城。
天知道尹心要多努力,才能忍住窃笑与鄙夷!
——妹子!你最畏惧、最希望避而不见的宁王,正是终日黏在你身边、而你也一心一意要嫁的小青年“阿维”啊!
尹心与她相处日久,从杀之而后快的憎恨厌恶,慢慢变成讥讽嘲笑的不屑,转化为看热闹的饶有趣味。
这位顾家小娘子,自始至终与任务无关,既容易上当受骗,又具备视死如归的勇敢,还做得一手好菜。
被她一天两顿的滋补炖汤养着,尹心觉得……就这样杀了,未免可惜。
留着玩,挺好。
此时此刻,尹心停下手上杂活,窥望船侧并立的一双俪影。
宁王一身素净棉袍,长身玉立,手指岸上山林间的一座白塔,兴致勃勃地向顾逸亭讲述相关的历史,并借机偷偷挽住了她的手。
顾逸亭先是羞恼甩开他,大概误以为没人见着,又悄悄以小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彼此眉目间的缱绻和宠溺,纯粹而干净。
不知为何,一贯反感男女情爱的尹心,唇畔嘲弄的冷笑,无意间软化了三分。
诚然,入目的温馨与美满,是她过往二十年中从未领略过的。
自记事起,服食药物,日夜刻苦钻研刀法、暗器、毒性,只为杀戮、下毒、潜伏……
她活在地狱里,过着非人的生活。
仿佛时至今日,她一无所有,才学会感受人间烟火气。
一定是太久没吃药,狠了多年的心,才会无缘无故被暖意所渗透。
或是……顾逸亭所做的膳食,有毒。
害她差一点想以哑女的身份,了此残生。
一定有毒。
比起“畅心”,还要可怕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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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应天,水路一日比一日拥堵。
不光有载满各地进奉物资的船只、入京的商旅客船,还有奉召面圣的各地贵女及随行人员的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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