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你几岁去的王府呀?”
“十二岁。”
“一直在木香居当差?”
“不是的,我之前一直做些浣洗的杂活,有时也去厨房帮忙。”
“哦,杂工呀。”没过过什么舒坦日子,这样的小丫头最好收买,“将来我要是有事托你相帮,你会帮我的吧,安宁。”
安宁正吃着鸭子,听到这句,手往嘴巴遮掩着就要将肉吐出来,柳砚莺探手将她下巴一抬,食指从喉管顺到锁骨,“咕咚”一声是咽下去了。
柳砚莺狡黠一笑,她好看,这个安宁早就知道,却想不到她有心蛊惑一个人的时候能如此叫人心甘情愿。
“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安宁乖,今晚到我门口守夜,谁来都说我累过劲了身上发热,身体不舒服,动都动不了。”
柳砚莺认床,忙一天累得抬不起手,可这会儿躺在塌上却是精神十足。
门外安宁守着,不时发出点响动,叫她愈发难以入眠,见月上中天,心道今夜该是平稳度过了,她正想让安宁回屋,忽听外边小声交谈起来,柳砚莺竖起耳朵,听见了瑞麟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你怎么在外边守着?”
“说是身上发热,动弹不得了。”
“…你等我回禀三爷。”
果不其然,她猜得不错,路景延大晚上找她准没好事,多亏她留了个心眼,让安宁在外面守着。
又等了半个时辰,传来府门大开的动静,听着像有三四个人脚步利索走到柳砚莺门口,“叩叩”敲两下。
门外安宁为难地踌躇道:“砚莺姐姐,三爷给您请了大夫,我可开门了。”
柳砚莺倏地从床上坐起来,错愕地左右看了看,后又无能为力地躺回去,被子拉到头顶,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而后安宁进屋又是替她拉床帏,又是替她搭屏风,一切准备就绪这才让那斜背着药箱的大夫进屋。
“姑娘,请将手衤糀伸出来让老朽为你诊脉。”
柳砚莺在床帏里欲哭无泪,缓慢将手伸了出去,诊过一脉,大夫静默无言先从她的屋里退了出去。门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而后府门一开一关,该是那大夫拿上诊金走了。
一番兴师动众过后,有人走进屋里,听那脚步柳砚莺就知道是谁。
床帏被拉开,她也将脸探出薄衾,露出一双在夜里“滴溜溜”明亮的眼睛。
路景延一掀袍角在她床边坐下,探手摸摸她额头,扬起眉毛颇为惊讶,“这烧退得真快,请大夫的功夫自己就好了。”
柳砚莺心服口服,干笑问:“哎呀三爷怎么还真请大夫来?”
路景延理所应当道:“我如何知道你哪次是真哪次是假?要是你真的病了,我以为你在骗我没给你请大夫,那你不是又要早早投胎去?”
柳砚莺无暇顾忌,眼睛紧张兮兮朝房门斜过去,门紧紧关着。
“安宁呢?”她骤然提高嗓音,“安宁!安宁你死哪去了?”
路景延见状好笑,有意吓唬吓唬她。
他寻她的本意就是秋后算账,拿她在庆王跟前故意招他的事吓吓她,看她是何反应,结果她先如临大敌折腾出身体不适这一出,那他就陪她玩玩,让瑞麟出去请了大夫。
这会儿她又慌慌张张喊安宁,路景延随即生出些捉弄她的情致,他本就侧坐在她床畔,这会儿倏地俯下身去,吓得她一整个弹起来,二人脑袋相撞,各自捂着额头。
“嘶——”“啊——”
路景延到底是外练筋骨皮的武将,骨头比她硬得多,他是抽口气就不疼了,柳砚莺撞得径直倒回去,蜷起身子简直要将脑袋埋进两膝之间。
她疼得话都说不出,像是撞在一堵不期许的墙上,嗓子眼里呜呜咽咽控诉他的脑袋。
路景延也是意想不到,哪还有什么秋后算账的心思,手掌拢着她两肩将人扶坐起来,将她掩面的手拂开,额角果真红彤彤一片,用不了多久就能鼓起大包。
柳砚莺虚捂着那个还未成型的包,弓着背盘腿坐在床上,冷不丁冒出一句,“大夫走得早了。”
路景延“嗤”地笑出来,环视屋内,“上次给你的药油呢?”
“那里。”柳砚莺头也不抬伸手点指向妆奁下的抽屉,请路景延代劳,“镜子,我还要看看镜子。”她提要求,路景延顺手就也替她把铜镜拿了过去。
柳砚莺不急着上药,反而捧着镜子左看右看,嘴巴撇成个倒弯钩,“这下要破相了。”
“不会。”路景延默默揉了点药油在手掌鱼际,左手托着她后脑勺,右手轻轻揉上她额角的红肿。
她疼得龇牙咧嘴,但就是拿着手里的铜镜不撒手,端详着镜子里那张狼狈的脸,还有那只骨节分明却又动作轻柔的手。
揉着揉着不那么痛了,武将的手法的确和她普通人不一样。
疼痛过后,柳砚莺得空体会后颈和额头传递来的滚烫体温,她猜测是路景延喝过酒的缘故,温度才会比她高出许多。想着,小心翼翼借铜镜看他一眼,发觉他也只是心猿意马地揉着,眼光毫无保留觑着镜子里的自己。
四目相交不过一个弹指的功夫,他托住她的那只手掌滑至肩头。
“不…”未等柳砚莺说下去,便被圈进怀里,相依偎着靠在塌上,心跳声一时间乱作一团分不清彼此。
他开口便伴着沙哑,“只抱着。”
他说只抱着,柳砚莺也不敢乱动了,而后亲吻密密匝匝落下来,她想问这还算哪门子的“只抱着”,却已被堵着嘴巴无法问责。
“头发,头发。”柳砚莺堪堪别过脸去,气息纷乱,“压到我头发了。”
路景延让她逗笑,偏过脸拉开一小段距离,借屋里微弱的油灯灯光梳理她头发,她头发长得极好,乌黑柔顺,他握在掌中,整理了秀发放到她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