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忧叫了一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抓住了云鹤的爪子。腾空的一刻,他吓得哇哇叫,干脆闭上眼,手更是拽进了。
云鹤怎么甩也甩不开,烦躁地长鸣两声,干脆先飞到了离山门最近的迎晖峰,想把这狗皮膏药踢开。
于是暮雨歇歇,伴随鹤声长泣,迎晖峰的比试场地,从天上飞下来一个不速之客。
肖晨昨天算是真真实实被教训了一通,精神肉体双重折磨。
也终于在峰主的苦口婆心里,明白了自己过去那些是怎样的邪门歪道,他能走过悬桥,本就是心性清明的人,真正愿意去醒悟,一点就透。
不由深感幸运,新弟子第一年遇上的是黄符道人,犯错都还有被原谅的机会。明白后,他也不求能入外峰了。为了赎罪,跟黄符道人定了三年之约,三年里就在迎晖峰田圃内修行,什么时候真正收心,什么时候再出去。
虽然他知道自己错了,但并不代表他会原谅裴景。几次三番都是这个兔崽子搞得他,现在这“但求一败”的狂妄姿态更是气得他五脏肺腑都在疼,越看越不是个东西。
肖晨站在最外层,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就他厉害,就他牛批,就他天下第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等着你哭的时候。”
他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少年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不清:“你们都在看什么呢?”
肖晨转头,只看到一个胖子,看样子就是个呆头呆脑木讷的。穿着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衣服,正腮帮子鼓起,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前面。
季无忧被云鹤甩了下来,滚了几个圈后,揉揉眼,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跟着声音,就跟过来了。没想到会看到那么多的人,都围在一起。
他隔得很远,却依稀能看到人群中心处有个台子,上面有个人,年纪和他差不多,穿白衣服,笑起来,特别好看。
他吓到馒头都咽得很慢:“那个人是谁啊。”
肖晨一脸嫌弃,往旁边走了走。这哪来的乞丐啊,云霄什么时候这种人都放进来了。不过他现在被张一鸣气得够呛,也懒得管这胖子。突然听胖子指着张一鸣问是谁。
肖晨炸了,磨牙:“他啊,是个心思坏到极致的阴人,现在人人喊打呢。你上去打他一顿,打赢了,就能被外峰长老看中,收入门。”
季无忧眼放光:“被收入门后就不会饿肚子了吗。”
哪来的土包子,不过现在肖晨上头了,嘴角狞笑:“是呀。现在都没人敢上呢,你赶紧趁此机会去打他一顿。”
季无忧哇了一声,脸上写满了期待,犹豫一会儿,把脏脏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偏头问:“可我打得过他吗。”
肖晨翻白眼,你打得过个屁,嘴上却怂恿:“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觉得你挺壮硕,能行。”
季无忧得了鼓励瞬间充满动力,又有吃饱喝足的诱惑在前。给自己打气,马上从外面往里头钻。
擂台上,裴景高处不胜寒,但求一败不得败,遗世独立,非常帅气。
而许镜已经看烦了,出言问:“你什么时候下来啊。”
裴景心情很好吹了个口哨:“输了就下来,等一个有缘人。”
许镜:“……”有点后悔那个时候拦着楚君誉了。现在跟楚君誉说还来得及吗?
他偏头,想跟他楚哥提出建议,忽然就被人在背后推了一下。
是一只有点脏的手。
许镜回身,只看到人群里钻出一个小胖子,从头到尾都灰扑扑的。
他默默往旁稍了稍。
季无忧终于冲出了人群,站到了擂台前。
擂台上,裴景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在看清来人的面貌后,慢慢散了。
台下是个灰头土脸的少年,有点胖,脸带点婴儿肥,胖是应该的,他从小到大都特别能吃,也特别容易饿,这是天魔血统的原因。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对比背后一群白衣胜雪,衣冠整洁的同龄人,滑稽又可笑。
但少年的眼眸却干净无尘,纯澈到仿佛少根筋一样,充满稚子的懵懂、憨傻气。
“我可以跟你一战吗?”
风淅淅,雨纤纤,一切像静止的水墨画。
裴景掩去心中的惊涛骇浪,从擂台上跳了下来,顺手扯过他“但求一败”的牌子。笑着说:“不行啊,我太厉害了,欺负你就不好玩了,你跟我的手下败将们继续比赛吧。”
季无忧有些失落。
裴景却把他的牌子立在季无忧身前,说:“但不管怎么说,是你让我下来的,那么这个表现的机会就让给你了——‘但求一败’给你,要站到最后啊。”
季无忧愣愣地抬头。
淡烟疏雨晓寒轻。眼前的少年气质温和,笑起来,给人无尽的温暖和善意。
季无忧呆呼呼地拿过牌子,然后在裴景含笑鼓舞的眼神里,按着擂台边缘,动作笨拙又滑稽地爬了上去。
众人还在纳闷这脏兮兮的胖子怎么没见过,就被裴景这一举动弄得想吐血,感觉受到了莫大羞辱。
而许镜也愣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下来。
等裴景到旁边后,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有缘人?”
裴景想了会儿后,笑了起来,有些意味不明:“是啊。”
裴景一眼能看到季无忧身上的修为,炼气七层,主角不愧是主角,自幼丧父丧母,遇到的没一个好人,刻薄自私的姑姑,黑心黑肺的师傅。但他还是在各种阴谋算计里坚挺又坚强地活下来,不仅活下来,修为更是突飞猛进。放眼整个迎晖峰,打得过他的人估计也不多。
他偏头跟楚君誉说:“你别小看这个胖子,我慧眼识人,他以后会很厉害的。”
说完才发现楚君誉有些不对劲。
耳边斜飞的风和雨都冻结,暮雨微光明明灭灭。楚君誉像是一个人进入另一个无人之境。浅色眼眸望着前方,琉璃般冰冷,也琉璃般纯粹。所有情绪,滴水不露。
但裴景能感觉到,他现在很不对劲。
裴景怔了一秒,问:“你怎么了?”
楚君誉说:“没怎么。”
裴景心道主角不愧是主角,影响力就是惊人,居然连楚君誉都能打动。
他抱胸往擂台上看,自他下台后,不少人都心里乐开花,一个接一个重新挑战,以为季无忧看起来呆头呆脑好欺负。
但无一例外,被季无忧一脸迷茫地打了下来。
炼气七层和炼气五层之间的力量的差距不可比拟,即便没有任何招式,季无忧出手打他们也是绰绰有余。可他赢也赢得莫名其妙,别人出手惊风带雨刺过来一剑,他就是随随便便扬手一挡,那剑就被他弄断了。怎么回事?季无忧站在擂台上不知所措。
裴景在台下笑得不行:“被打的人一头雾水,打人的人也捉摸不清,真一群傻子。”
许镜道:“这少年哪来的,我怎么不记得迎晖峰有那么一号人?”
裴景道:“管他哪来的,反正以后都会成为我云霄弟子。”
许镜:“你怎么那么肯定?”
裴景微微一笑,没说话。
终于一名在季无忧手下惨遭折剑的弟子痛彻心扉,不想再隐瞒,气急败坏哭着对长老席那边喊:“长老!他不是我迎晖峰弟子!根本没有资格参与比试,凭什么让他站在这里!”
gu903();长老们面面相觑,其实早在看这弟子衣着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不像云霄的弟子,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外人。一个外人,是怎么进来的?许久,年长的紫玉峰长老恪守规矩,慢慢道:“那你们怎么不早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