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季无忧趁此捂着手臂,握着剑出逃,临行前眼眸阴邪至极,回头说:“总有一天,我也要把你拉下来。像我这两次跪在你脚下一样,让你成为废人,卑微地跪在我脚下。”

烟雨将群山打湿。

裴御之面无表情。

雨还是不停,天道似乎对他很不满。

一道神识压上他的心,让识海翻滚,灵魂撕裂。他痛苦地弯下身来,袖子中,师尊早已冰凉的心脏滚入泥中。猩红色,和茫茫灰黯天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瞬间眼睛红的出血。

一生不曾妥协的少年,这一刻背脊如折了的青松。

手握成拳重重垂在地上,用力到骨骼粉碎。

热泪混着雨水,流进土地。

无尽的长夜,哽咽压抑无声。

裴景脸色同样苍白。隔着雨,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脆弱无助的模样。心疼到揪在一起,不知不觉眼眶也觉得酸涩。

他上前,想去抱住他,但是身体虚无,什么都没有碰到。

转眼又是云霄茫茫的雪。

天堑峰经历一场血洗后,越发寂寥。

天涯道人之死轰动了整个修真界,但云霄却是谁都闭门不见。天地缟素,一百零八峰往日的朝气沉默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青灰色的苍穹下,所有云霄弟子都目光担忧望向一个方向。

忽然天降异响,扭曲的雷云声势浩大到整个沧华大陆可见。

横劈下的一重雷,几乎要削平长极峰的半边山。

剩下焦黑恐怖的痕迹,危险至极。

但是这几道天劫,对所有云霄弟子而言,却是莫大的好消息。

裴师兄,裴师兄破元婴了!

裴御之出关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一场雨洗去了太多东西,洗去了年少轻狂,洗去了肆意张扬。身上的冷意却如荒原雪。甚至,裴景在这个裴御之身上,依稀看到了几分楚君誉的影子。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地等故事的结局。

但是长天秘境心魔室里,那一幕幕出现脑海。

竟然是,最坏的结局啊……

“我算是知道当初云霄那事的真相了。我们人人都被裴御之那副样子骗了,其实他就是个彻头彻底的伪君子!我说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收季无忧为徒——原来啊,打的是让人做药引的主意。”

“啊?你这是哪听来的。”

“外界都传遍了。我就说,季无忧在天堑峰一百年就是破不了筑基,怎么离开云霄,百年元婴——甚至这次天榜直接第一!”

“这次天榜不是好多人没参加吗,上届五杰没一人到场。季无忧这算是钻了空子吧。”

“什么叫钻了空子。我看季无忧才是真正的天才,裴御之估计就是早发现这一点,心生嫉恨吧。所以困季无忧在天堑峰,美曰其名收他为弟子,实际上背后干着不知道什么勾当。季无忧活生生被他毁了大半生。幸亏他运气好,天赋出众。呵,当初修真界把裴御之神化成什么地步,现在自食恶果了吧。”

“……我总觉得,裴御之不是这样的人。”

但少年稚嫩又困惑的声音,被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修士掩盖。甚至骂骂咧咧起来。

“你怕不是跟云霄那群人一样,被洗了脑。呵,他不是这样的人,你见过他?”

“我早就觉得裴御之这人虚伪至极!呵!”

“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天涯道人怎么死的——就是被裴御之杀死的。我可从紫阳道人那亲眼看到了,裴御之手握天涯道人心脏的一幕,那是水月镜,做不了假!”

“啊——?!”

“水月镜!真的!他登临掌门之位后,还把罪过推给紫阳真人,发令天下。害的紫阳真人好长一段时间,人人喊打,备受欺凌。真的是,恶毒至极。”

天下各处都在传。尤其是当季无忧攻上云霄,轻描淡写重述真相后,更是众生哗然。

裴御之的形象,瞬间崩离倾塌。

修真界本就是强者为尊,更何况,当初裴御之受季无忧为徒,本来就是修真界百年内人人困扰的问题。

现在,抽丝剥茧,原来是这样的真相。

瀛洲。

宫道内,侍女们交头接耳。

“我听闻,紫阳道人最开始入云霄是误打误撞的。他那时还年幼,被一群恶劣的云霄弟子狠狠毒打,筋骨尽断,丢弃在了山门口等死。是裴御之救了他。”

另一侍女喃喃:“云霄内部原来是这样的吗,自诩天下第一正派,怎么感觉弟子杀人不眨眼,跟魔宫一样。”

前者笑:“不是魔宫怎么出了一个养徒弟做药引的掌门呢。可怜紫阳真人,那时候觉得脱了狼窝,却是入了虎口。”后者说:“真没想到……裴御之是这样的恶人——啊!宫主!”

一道鞭子混杂着极其凌厉的风,直接打在两名新入宫侍女的背上。背脊几乎断裂,她们惶恐地跪下来,目光惊恐看着在尽头,众人簇拥的红衣少女。

新任的瀛洲宫主,衣裙华丽冰冷,气质冷艳,手腕上的金铃铛轻轻响动。她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杀气,血池生碧花,当年杀人如麻的少女,现在戾气也不减半分。

“宫主……”两名侍女哆哆嗦嗦。

虞青莲嘲讽一笑:“裴御之是怎么样的人,由得你们来讨论?人云亦云,乱嚼舌根。我看你们的脑子那么没用,割下来如何。”

其中一名侍女年幼,毕竟心高气傲,咬牙仰起头:“宫主!我知道你与裴御之交好!但是那是他的表象,你也被他蒙蔽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肯看清裴御之的真面目?”

虞青莲往前走,红唇笑意如血:“有趣,那么你眼中我是怎样的呢——我让你认清我的真面目。”

长鞭一勾,少女张大的嘴只感觉鲜血喷涌。一截舌头,掉在了地上。

瀛洲一片死寂。扶桑花一样明艳的衣裙卷过血渍,名传天下的美人笑:“认清我的真面目了吗?”

所有人沉默。

凤栖宫。凤衿伸出手,把死死咬着人手臂赤瞳揪下来,皱起眉,暗金色的眸淡淡看它:“你又发的什么疯。”

赤瞳又委屈又气,伸出翅膀,指着地上那人,叽叽喳喳说了半天。

地上是个朱雀族的贵族少年,此时捂着出血的手臂,年轻气盛,咬牙切齿:“陛下!哪怕是神兽也该给我一个公道吧,我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活生生被撕下层皮来。”

凤衿听赤瞳说完,俊美的容颜上勾出一丝笑意来:“他当初把你欺负的那么惨,你现在居然这么护着他?”赤瞳摇摇头,又说了一堆话。

凤衿颔首,目光似沉三千业火,炙热又凉薄。

“季无忧攻上云霄,你想带人去那里趁乱偷东西?”

朱雀族少年一噎,却换了种说法道:“是,云霄现在还在包庇裴御之那个魔头,都不是好人。我们去是匡扶正义。”

凤衿笑了,没理他。跟赤瞳说:“你咬错了地方,应该弄瞎他的眼或者咬下他的耳。”

朱雀族少年猛地瞪大眼,却在这位年轻帝王身上,看不出一丝玩笑意思。

富贵华丽的金红长袍,曳过宫殿冰凉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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