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夜的星河与微风中,她说:“即使这不是我的罪,我也想要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即使最后还是失败了也没关系,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想要过好日子,不仅仅要活着,也不只要吃得好穿得好,我还要睡得了好觉,对得起自己。”
祁遇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嘴角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说:“好。”
于是第二天,他再次去了柔嫔的延禧宫,探知了三尸艳虫丹所在,入夜后又派会武的亲信潜入宜和宫暗室,将那枚唯一的成丹调包,换成了一颗糖丸。
“天子毕竟是天子,谁都没办法制止他,但这枚假的毒药,或许可以为惠宝林带来一丝生机。”
“陛下已经指派好‘布阵’的亲信武寺,其中有一人曾得我恩惠,答应我在‘祛邪’前迷昏惠宝林,并且给她敷上麻沸散,以此熬过疼痛。”
“只最后四十九日的放血,能不能活就要看天命了。”
周书禾当然不知天命会如何抉择,但在迎春园那夜,她一念之下所做的微小的改变,让今日的她即使在昏迷中,也能尝到一颗糖丸在口中化开时,清清甜甜的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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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娜哈尔从怀中掏出一张火折子,蹲在刚刚铺了引线的地上,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那我开始了?”
阿依木叹息道:“您都说了三遍了,再犹豫皇帝他们都要回宫了。”
她回头瞪了她一眼,一咬牙一跺脚,眯着眼睛点燃了火线。
“等等——”阿依木惊呼,“您看这个盒子,里面装的应该是一颗成品的三尸艳虫丹,不知道是掉在哪里还是被人拿走了。”
“……”
丽娜哈尔静静地看着看着被飞速引燃的火油,在唰的一下升腾起来的火焰中,沉默地转身。
“但凡你早说一息的时间。”
在火油的助燃下,暗室里木质的桌椅很快就燃烧了起来,两人拿出准备好的湿布巾蒙在口鼻上,细细寻起那枚毒丸。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是被祁秉笔拿走了,毕竟他也知道这间屋子在哪里。”丽娜哈尔正弯着腰检查附近边角,在火焰炙烤下生无可恋。
阿依木点点头:“确实,但是皇帝陛下很聪明,暗室毁掉之后,他自然会想到留在宫中的我们,比起被他在盛怒之下不知道处以什么极刑,奴婢觉得,在这里被烧死也不是不行。”
“好吧。”丽娜哈尔不可置否,耸耸肩站起来,抬起脚准备换一处继续找。
一阵细微的齿轮运转声响起,她回头,发现方才踩踏的地方凹陷下去,机关的咔嚓声从脚下开始,逐渐蔓延到最里面的墙边。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在飞扬的灰尘之后,墙面自中间向两边收拢过去,丽娜哈尔和阿依木停下手上的动作,对视一眼,又望向墙的那边。
“潇才人,好巧。”身后是游蛇一般飘摇的火光,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又看向昏倒在地上的周书禾,和方才靠着墙,在墙壁打开后也跟着倒在了地上的陈清茗。
“还有元才人和惠宝林,这里好多人啊。”
作者有话说:
*出自陈世骧先生1966年致金庸的一封书信,是对《天龙八部》的评论。
第31章烈火
黑烟缭绕,烈火冲天而起。乌云如一团聚拢的轻烟,抖落一场轻盈而又绵长的细雨。
周书禾被浓烟呛到,咳嗽着醒来。
陈潇潇点的迷烟药效很好,此时她虽然已经清醒,浑身上下却依然透着一股绵软无力,就连刚才的几声咳嗽,都像是要耗光她所有的力气。
感官慢慢回笼,被火舌舔舐过的空气带来难以忍受的闷热,周书禾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搂抱在怀里似的,她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眼前的这个人。
是祁遇。
好吧,又是祁遇。
即使在现在这样紧张的危机中,她也不禁为这样的巧合而感到惊异。前世今生,每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走到末路了,都会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遇见一个祁遇。
这好像是命运使然,又好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必然,正因为他的心神总是遥遥牵挂着她,他的眼睛总是远远注视着她,才能在她每次真正跌倒之前奔她而来。
周书禾不知道祁遇这次又是从哪里得知她处在危险之中的,祭祀黄帝的行宫坐落在京郊,那里当然不远,却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赶来的。
浓烟滚滚,浊气从口鼻漫散到四肢百骸,周书禾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让她思考这些实在有些为难。
她停下思考,轻声哼哼着,下意识在这个让她觉得安全的怀抱里拱了拱。
一根横梁耐不住灼烧,在清晰的断裂声中弯折跌下,祁遇连忙抬起手臂挡了一下,骨头应声裂开,皮肉被烧成黑炭的木头燎伤一片。
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走出去”这一件事上,连身上的痛觉都像是暂时消失了一样,怀中人微小的动静同样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祁遇已经非常疲惫了。
暗室里的烈火顺着木质桌椅往四周奔袭,小厨房很多东西都是新建的,一般宫殿里会摆放的吉祥缸还没有注水,他没有办法救火,只能在身上泼盆凉水,带着几个亲信的手下冲入火海救人。
走在前面开路的谭湘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谭湘是个会武的练家子,但此刻行走在火海里,身上又背着晕死过去的陈清茗,难免被挂了几分彩。
而祁遇莫说会武,要是比起硬力气来,便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恐怕都可以撂到他。毕竟人无完人,他练的是头脑上的功夫,虽然算不上四体不勤,但在体能上终归还是逊色了些。
烟尘滚滚而来,祁遇感觉自己的肺腑里像是有把火在灼烧,但即使五脏六腑都被火燃尽了,他也要带着周书禾出去。
什么都不能阻挡他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