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婉转,绕梁不下,一众舞姬款款而来,本应翩然而至的长宁却迟迟未至。
整个大殿再一次响起窃窃私语。
须臾——
“皇祖母!你可要为长宁做主啊!”
上一刻还奏着笙乐的乐人和一众舞姬连忙停下动作。
只见长宁一袭红衣,一脸怒色的扑进大殿,委委屈屈地将怀中的舞衣伸到了太后眼皮子底下。
“皇祖母,皇上,你们可要为绵绵做主啊!”
皇太后定睛一看,只见长宁手中,原本绚丽瑰奇、华贵飘逸的裳衣,不知被何人撕成一缕缕破烂的碎布条。
“长宁只想为皇祖母献上一礼,没成想……没成想方才去换裳衣,竟被人毁成这样……长宁回宫没多久,便接二连三的遇上这种事,到底是得罪了谁?”
宋凝拨弄着玉扳指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朝沈棠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正欲起身出列,微微勾起唇角,扬声道:“方才安贵妃说过,由忠勇伯府的沈二姑娘献上一曲敦煌飞天舞,怎得如今换成了长宁?”
旁人也许听不出来,可沈棠曾跟了他这么多年,多少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之意。
沈棠悄悄抬眼觑去,便见宋凝自酌一杯,脸上带着些许笑意,那双狭长的双眸饱含戏谑,上扬的眼尾中含着几分轻佻。
她不受控制的心如擂鼓,端起案几上的白釉瓷盏轻呷一口。
按下翻涌的思绪,沈棠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人性子素来冷清,怎可能是在帮她说话?定然只是巧合罢了。
宋凝此话一出,引得众人深想起来。长宁随太后回宫一月,极得太后与皇上的恩宠,又是一介孤女,旁人犯不着故意与她为难。
只除了一人,宣平侯府嫡女傅明珠。
又联想方才,忠勇伯府还未献礼,安贵妃便说其为太后准备了敦煌飞天舞。
而后,忠勇伯府的姑娘捧了一盆草出来,虽是被圣上大赞封为贡草,可如今回想,说好听点是剑走偏峰,另辟蹊径。说的不好听点,可不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稍一琢磨,便回了味。
太后紧蹙着眉,神情凝重。
她的目光从长宁脸上,慢慢移至安贵妃脸上。
“安贵妃,那你便解释解释罢。”
“回禀太后。”安贵妃恭顺的回道,“臣妾的大宫女玉湖去尚衣居时,曾瞧见裳衣,许是她记错了,回来便对臣妾提了一嘴,臣妾便以为这裳衣是忠勇伯府姑娘所制……”
她回过头,斥道:“你这奴才!怎得做事如此莽撞?若不是你胡言乱语,又岂会让本宫在此受人怀疑!”
“奴婢该死。”玉湖立刻跪下来,“是奴婢弄错了,才害得娘娘被误会。”
长宁忽然扑到太后脚下哽咽着:“皇祖母、皇上,你们救救绵绵吧!绵绵先是被推进湖中,而后被人毁了裳衣,以后、以后是不是会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啊!”
太后最是听不得这些,心中又急又痛。
坐在高位的帝王垂眸看了长宁一眼。
“来人,扶郡主起来。”他缓缓道,“放心,此事朕和太后,定会为你做主。”
”父皇。”宋凝淡然一笑,喟然道,“儿臣方才瞧见安贵妃的大宫女玉湖,曾出现在临华殿,手中持了一把金剪子。”
安贵妃愣住,目光望向玉湖。
玉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满脸都是惶恐:“太子殿下,奴才从未手持金剪子出现在临华殿……奴才冤枉啊!”
宋凝淡漠的目光扫向她,“你是说,孤在冤枉你?”
玉湖慌忙跪伏在地。
裳衣是她亲手毁去,却并不在临华殿,也未用金剪子。
宋凝是太子,他说的话,自然比自个更有说服力。
玉湖心中既慌且乱,急于辩解,“那裳衣分明是被人撕碎的,不是奴婢用剪子剪碎的……”
宋凝俯视跪在自己眼前的女子,轻哂一声。
然后缓缓转过头,声色淡淡,却又带着一股难以置喙的气势:“安贵妃。”
安贵妃双手握拳,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的宫女未曾细看舞衣,又怎知是被人撕碎的?
玉湖呆怔片刻,脸色瞬时煞白。
太后与皇帝皆面无表情,唯有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先前去尚衣居缝制吉服时,便瞧见玉湖与姚掌司举止密切,如今看来,定是当时便在筹谋……”
“贵妃。”皇帝威严的目光扫来,“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在宫里头,想要生存下去,不仅仅要有智谋,还要会揣摩皇帝的脸色。
事关长宁郡主,若是不弃车保帅……
安贵妃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脚下,哭道:“都怪臣妾约束不力,才让玉湖胆大妄为,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沈棠眼角余光扫过哭成泪人的安贵妃,低声道:“贵妃娘娘斥责玉湖行事悖逆,却不想想,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臣女先前去尚衣局为皇后娘娘取吉服时,便瞧见唯有中宫可用的孔雀羽线,送到了钟粹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