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沉着嗓子,薄唇轻启,“沈棠,你可知罪?”
沈棠小脸煞白,浑身都在颤抖,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涌去,冲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终于醒悟,江弦从未想救阿父出诏狱。
他遣沈澜过府,只为诱她偷出太子令牌。
“江弦,你这个卑鄙小人!”沈棠咬牙,一字一句,滔天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栗,“枉我阿父为你尽心尽力,奔走周旋,你就是这样报答忠勇伯府的!”
天色乌沉,淅淅沥沥的雨密密匝匝的从空中急速下坠,狂乱的,跌撞的打在沈棠脸上,像极了泪。
下颌猛地被捏住,江弦脸上尽是嘲讽笑意,“尽心尽力?奔走周旋?你那位父亲,平日里装出端方雅正的君子模样,实则打从心底瞧我不起!还有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姐妹见面,不知背地里都是怎么说我的!”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
春雨骤停,云开雾散。
树上柳梢扬起,皎皎月色澄莹如水。
男子着一袭浅青锦袍踏马而来,墨发高束,剑眉星目,眸若皎月明亮。
“江弦,你谋杀朝廷重臣,忤逆犯上,大逆不道,是死罪。”男子端坐马背,一张冷峻坚毅的脸上波澜不惊。
他缓缓扬起手,一声令下,身后的羽林军蜂拥而至,手上的长刀挥向江弦几人。
沈棠呆怔跌落。
她本以为,这位大人会押她回衙门,却不想,他竟助她救出父亲,带她穿过正街,拐进巷子,与秦氏会和。
“敢问大人姓名?”沈棠仰起脸。
若有将来,她定会报答他。
男子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陆云昭。”
清心堂内,陆云昭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女子口中而出,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也瞧清楚了沈棠的容貌。
鬓珠作衬,风姿妩然,斑驳光照下玉软花柔,令人徒生惊艳。
与其他女子不同,她见了他的真面目,没有欢喜的上前一步,也没有失措的后退,而是愕然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还真是巧。”她喃喃自语。
陆云昭对她这个反应有些捉摸不透,“姑娘认识在下?”
对面还站在原地的女子沉默一刻,陆云昭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是我认错人了。”沈棠说道,停顿一刻,“你……很好。”
陆云昭怔了怔,抬头看过去,忽见沈棠将腰间玉佩解下,朝他递过来。
“送给你。”
“送给我?”
他知道很多女孩子倾慕与他,可胆子再大,也只是不经意的偶遇,似沈棠这般又是闯入清心堂,又是送定情之物实属罕见。
沈棠见他迟迟不伸手,上前几步。
陆云昭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正想着要不要说一句“姑娘请自重”,就见沈棠忽的对他深深屈膝行礼,“谢公子……”
救命之恩。
少女垂着眉眼,鸦羽似的睫毛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近身的一刹那暗香浮动,令他短暂失神。
陆云昭虽然已经十七岁,但这样被女孩子当面追堵,还是头一回。
他倏然有些手足无措。
“收下罢,就当是谢礼。”
陆云昭前世死于除中之症,锦霜赠与她的暖玉,虽不能起到根治之用,常年佩戴,也有奇效。
陆云昭有些怔怔,沈棠没有再说话,直接将暖玉塞到他手中。
女子温软的指腹轻轻擦过掌心,带起一股不可名状的酥痒之意,沿着手臂一路窜向脑袋。
等他回过神追出去,却见不远处,沈棠对面站立着一名年轻公子,瞧着彬彬文质,温文尔雅。
陆云昭低眸看向手心的玉佩,再次抬眼。
那女子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如果不是手里的东西真切存在,他都要以为一切是在做梦。
……
“姑娘,沈姑娘。”
沈棠回过神,便见陈家公子站在放生池畔,清秀的面容带着一丝羞赧。
“多谢公子坦然相告,愿您与周家姑娘终成眷属。”沈棠微微屈膝施礼,对着他莞尔一笑。
陈则士怔了怔,少女笑颜如花绽,与池中含苞欲放的芙蓉交相映衬,一时竟令人升起朦胧缥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