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一片狼藉,从两个绑匪脖颈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几乎整个马车,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端,吴婕忍不住开始呕吐,她掀帘子冲了下来,在路边的树下,呕吐了大半天,直到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吐的了,她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深冬的风寒气凛冽,直透骨髓。吴婕双臂环绕,抱住自身,只觉悲从中来,泪珠止不住掉落下来。
她蜷曲着身体,缩在马车一边,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动物,被扔到了凛冬的季节。
良久,良久……
也许是经历的刺激太大,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的不适感竟然很快消退。
那两个人,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自己也算替天行道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忍住大哭一场的冲动,吴婕最终长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同样的陷阱,自己竟然会中两次,不用多想,她立刻判断出,这又是陆娉婷的李代桃僵之计,只是这一次,未免太过恶毒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随身带着衣服上拆下来的银线,本来想着找个传说中的当铺,换些路费银两的。因为计划改变,一直没有当掉。
德王府的银线柔韧细长,宛如蛛丝,质地绝佳。刚才发现自己无法逃脱两个绑匪之后,她立刻将银线取出,横在车门处。这个法子本是她从书里看来的,能否成功也无把握。
幸而车夫是个急色鬼,爬上车来只想着一亲芳泽,轻易就被她绞杀。
之后她将尸体拖进来,一边假装惨叫,一边迅速将银线套在门框上。
蔡老大警觉多了,而且有些功夫在身。但因为太过出乎预料之外,也没有逃过这个杀局。
其实蔡老大和手下都是老江湖了,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一个深闺教养的小姐,竟然会有这样决绝的手段。
寒风吹过,飒飒作响,时间已经不早了。四周树林密布,非久留之地,自己必须尽快设法返回镇上。还有橘儿怎么样了,也得赶紧去看看。
出了一趟门,险些性命都没有了。陆家不能回,不如索性就这么离开吧。
金芜城还在封闭当中,先去附近的镇上寻个落脚的地方,等待父王他们一行人抵达。
对了,这两个劫匪应该都是本地的江湖人物,说不定身上有银子,这样自己连当铺都不用去了。
一念及此,吴婕凑到车门前,强忍着恶心和不适,她伸手摸了摸两具尸体的腰间口袋,果然取出了两个钱袋,里面有一张银票,几块碎银子,还有一堆铜板。碎银子她无法分辨数额,但银票上清晰地写着五十两整。
又翻看另一个口袋,银子没有多少,但是里面竟然有一张本地官府的路引。想必是这两人准备作案之后就立刻远遁他乡。
这让吴婕大喜过望,之前她唯一发愁的事情解决了,自己可以立刻离开了。
正想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是有人向这边走过来,而且人数还不少。
第22章重逢
吴婕大为惊慌,略一犹豫,先将尸体推了一把,塞进了车厢里。又将车厢角落的香炉翻开,洒遍香料,掩去血腥气。最后从马车里翻出一件披风,遮住满身血迹。
刚做完这些,马蹄声就由远及近,转眼到了面前。
是一队骑兵,大约百余人,气魄精悍,清一色穿着黑底青纹的武士劲装,外面是银灰的铠甲。吴婕震惊,这是大魏禁军骑兵的装束。
远远看见了吴婕和马车,领头的骑手一勒马,停了下来。
中间一个明朗清润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打头的骑手回答道:“这里有位姑娘,似乎马车出了故障,正好挡在路上。”
因为一路狂奔,吴婕的马车确实看起来很狼狈,而且不偏不倚挡在了路中央。吴婕强忍住内心的慌乱,上前牵住缰绳,想要将马车赶到路边。
奈何她越是驱赶,马匹越是不听话,抖动鬃毛,反而横过了身体。
生怕马匹动作太大,将后面的血迹抖落下来,吴婕折腾地满头大汗。两个骑兵见状,翻身下马,走到近前,替她拽过缰绳。
这些骑兵都是驾驭马匹的行家,很快将马车驱赶到了路边。
短暂的时间里,骑兵分开,一个骑士策马而出,他年龄只有二十上下,生得俊逸端正,气度温雅,天然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观之可亲。
他在旁边看着两名骑兵将马车赶到旁边,转头望着吴婕,笑问:“姑娘为何停留在此?”
吴婕脑筋急转,“诸位将军大人,民女随同父亲和叔父趁着节日,来这附近走亲戚,一时找不到亲戚住处,父亲和叔父去附近寻找了,让民女暂且在此等候。”
已经拿到了路引,她不想横生枝节。
可惜事情不会顺利按照她的期望发展。那桃花眼左右看看,面露震惊:“你亲戚住这里?真是口味独特。”
吴婕一看,心叫大叫糟糕,刚才忙于脱身,竟然没有仔细观察,这附近土地起伏,杂草横生,竟然是一处乱葬岗。
“咳,家中亲戚贫寒,金芜城居之不易。”吴婕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圆谎。
“哎呀,几年未至金芜,竟已富庶至此。连贫家女都能穿得起金绒锦了吗?”年轻人调侃着,眼中满是笑意,像一只小狐狸。
吴婕眉梢抽搐,他竟然能认出自己衣服的料子。金绒锦价值昂贵,价格绝非平民百姓能问津。
吴婕扯着裙裾,低头道:“民女其实是在大户人家当差的丫环,这身衣裳是我们小姐穿旧了所赐下的。并非民女购买。今日节庆,请假回家,才穿了出来。”这番话真假掺半,这身衣服本来就是陆娉婷送的。
一番话合情合理,可惜对方却似乎不相信。
“什么大户人家能随意将这样的衣料赏赐奴婢。”
你管的真宽!吴婕忍无可忍,只想咆哮一句。
她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劫,又惊又吓,精神濒临崩溃,再加上掌心剧痛,一切什么礼仪教养都见鬼去了。要不是因为武力值不够,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呱燥的家伙一脚踢飞!
偏偏某人毫无自觉,还在念叨着:“这里荒芜至此,姑娘单身一人,不怕遇到劫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