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gu903();晌午时在主殿耳房外服侍的宫人们,在花厅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女官红玉跪在最前,面对两边隐隐势同水火的对裂局面,为难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红玉毕竟是孝纯皇太后身边用惯的老人了,在这慈仁宫里,也是头一份的脸面人,钟情无意与她结仇,自然也无心去故意使她难为,见她踌躇着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搁了茶杯,主动冷淡地开了口,问道:“那三个宫女背地乱嚼舌根,固然可恨,只是这无风不起浪,好好的,怎就有人虚作了我们僖儿偷吃荔枝的事情......红玉姑娘,可是太后娘娘这慈仁宫里真进了手脚不干不净的小贼,丢了东西去?”

“不过是一盘荔枝,”红玉迎着孝纯皇太后阴沉一片的漆黑脸,讪讪笑着道,“当不得什么‘贼’不‘贼’的......钟妃娘娘勿怪,全是奴婢愚笨手乱,着人清洗了,摆盘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就漏了一份,叫太后娘娘察觉了,心生不悦,呵斥了奴婢几句,便有那诨人猪油子蒙了心,背后胡话起来,竟然也敢胆大妄为攀扯到四殿下头上,也忒是该死!......钟妃娘娘千万勿与

此番下贱人一般见识,扰了您与四殿下的好心情,都是奴婢手笨脚笨的错,请钟妃娘娘责罚!”

红玉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清洗好的荔枝,摆出来前却突然发现少了一盘,那耳房平日里就是用来搁置准备上桌的餐点器具,惯常是有人守着的,红玉当时也没想太多,出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日顺安郡主家的两个小孩子在里面玩,不喜生人,于是叫宫人们都退了出去,故而耳房内留了东西,宫人们却是在外面守着的。

红玉无法,只好如实禀了孝纯皇太后,孝纯皇太后当时的脸色就不大好看,倒不是东西珍贵与否,只是这小偷小摸的做派,未免叫人不耻,不满地扫了顺安郡主一眼,却是也没多少什么,只阴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只是顺安郡主是何等敏锐的人,那双耳朵也好使的很,将红玉的低声碎语拼了个七七八八,又得了孝纯皇太后阴阳怪气的几句挤兑,难以置信之外,也是格外的气愤难忍,当即叫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过来,疾言厉色地质问他们为何要偷吃耳房内的荔枝。

两个孩子都吓坏了,险些大哭起来,孝纯皇太后虽然觉得没必要,但陆沉珺既然自己主动提了问了,她也不拦着,毕竟心里还窝着一口气:荔枝稀罕不稀罕倒是其次,孝纯皇太后自忖自己也不是那吝啬人,只是——哀家给你们的,你们大可伸手接着;可这哀家还没给的呢......你们惦记着可就不大好了吧?

顾一楠和顾一涵姐弟俩都被母亲难得的怒火给吓坏了,当即连连否认,一口咬定自己从未动过那荔枝,甚至看都没多看过两眼,二人还彼此作证,慈仁宫的宫人们听着都很是尴尬,红玉几次想插嘴把此事带过作罢,但觑着孝纯皇太后的脸色,愣是没敢开口。

孝纯皇太后钦等着这母子三人唱黑脸的唱黑脸,唱白脸的唱白脸,哭着喊着的热闹完了,这才施施然地开了口,神情蔫蔫的,只冷冷道:“罢了,不过是一盘荔枝,既然顺安郡主的两个孩子喜欢......红玉,去给他们另备一匣子出来,让他们带出宫,回去尽可吃个痛快了。”

竟是全然没有听进去母子三人半句辩解的意思。

陆沉珺心中大恼,脸上的神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

第25章偷吃

没有母亲会愿意主动去怀疑自己孩子的品行不端,尤其是在面对着孩子哇哇大哭的辩解时。

更何况是自负教养如陆沉珺者。

陆沉珺沉下脸色,严厉地最后问了顾一楠姐弟俩一遍:“耳房内的荔枝,当真不是你们偷吃的?”

弟弟顾一涵讷讷地张着嘴,满脸的茫然无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的样子,姐姐顾一楠却哇地一声突然爆发了出来,边哭得直打嗝边大喊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也不是阿弟!是那个四皇子,我都看到了,是四皇子,是他拿着就直接吃了,为什么非要怪到我们姐弟俩头上,为什么为什么!”

顾一涵迟钝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一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一楠见状,当即狠狠地推搡了弟弟一把,恨恨地瞪着他,大声地吼道:“怎么,阿弟,到了这时候,你难道还要为那个四皇子‘保守秘密’么!......他一个皇子要名声,我们姐弟俩的名声就不要了么!我们根本就没有偷吃,凭什么怪到我们头上,凭什么凭什么!”

红玉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便微妙地扭曲了一下,正欲开口,孝纯皇太后已经彻底听不下去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沉沉的语气里,是老太后掩饰不住的仓惶不安:“好了!不过是一盘荔枝,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你们哪个喜欢,哀家都给,都给,好了,这事儿到此打住,谁也不许提了!......什么偷不偷的,叫的也忒难听了,都是小孩子天性罢了!红玉,去催催御膳房的人,怎么上个菜也等个老半天的了还不来......”

听孝纯皇太后如此说了,红玉只好住了嘴,躬身温顺地退了下去。

陆沉珺听着孝纯皇太后前后两副南辕北辙的好说辞,冷冷低头一笑,揽过自己的女儿,亲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恍作无事发生。

心中却充满了对这皇室的不耻和暗讽。

此事便以孝纯皇太后最后下的封口令而就此含糊了过去,只是当时在慈仁宫正殿里闹起来时,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宫人都听到了,后来顾一楠张口大哭一句话就坚定果决地指证了四皇子时,自然也有不少人都听着呢。

于是也有了钟情与允僖方才过来时听到的那一幕。

钟情想,上辈子大略也是如此,不同的只是,当自己听到那些污糟糟的传言时,事情早已过去许久了,纵然坚信自己孩子的品性,心知允僖是不可能会做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但时过境迁,也不过就是一盘荔枝,再单独拿出来去分辨,反而落了下乘,不过也因此,新仇旧恨记上心头,后来陆沉珺的子女闯下大祸来,钟情可是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并且在每个来帮陆沉珺向成帝请求网开一面的人刚刚好要开口的时机,非常“巧之又巧”地“身体不适”,直接叫人把成帝唤到了永寿宫去。

钟情做的非常明显,且毫无掩饰,最后满宫人都知道顺安郡主是狠狠招了永寿宫那位的记恨的,理所应当的,更没一个人敢随意吭声了,最终,陆沉珺的那对子女果然被忠勇伯府“毅然决然”地大义灭亲,除名出了族谱。

“红玉姑娘这话说得虽好,本宫听着却觉得不是那个意思,”钟情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冷淡道,“......一盘荔枝确实不算什么,若真是下面服侍的宫人们忙手忙脚给弄错了,还真算不得什么,不过一场误会罢了......但,若当真是被允僖碰了,反而才是大事!”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既贵为皇子,当得有皇室中人的品格与尊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大大方方地禀了本宫与陛下,或是太后娘娘们,谁还会拦着不给他不成?!如此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今日还只是一盘荔枝,他都要这般惦记着,若再不好好教导,日后碰上旁的,岂不也要生了这几多贰意!”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孝纯皇太后听着钟情把允僖说得越来越不堪,顿时就不高兴了,不满地撇着嘴道,“钟氏,你也说了,不过是一盘荔枝!小孩子都嘴馋,贪那个甜味罢了,放谁家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的,怎偏到了你这作母亲的嘴里,就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呢!”

陆沉珺低着头暗自冷笑,她身边的女儿顾一楠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听着,儿子顾一涵不安则地抓了抓自己的手指。

钟情就仿佛没听到孝纯皇太后那一连串话般,径自转过脸,严肃地看着允僖,冷声道:“本宫说这许多,你可听到心里去了!......僖儿,你自己说,你为何要动你皇祖母耳房的荔枝?”

允僖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起来,不懂他娘怎么会跟这帮子不明内情的人一样,会以为耳房的荔枝是他偷吃的,有些委屈地喃喃解释道:“可是......可是儿子,儿子没有碰皇祖母耳房里的荔枝啊......儿子没有动啊,儿子又不喜欢吃荔枝啊......”

“是啊,钟妃娘娘,您误会四殿下了,”红玉赶紧帮着允僖解释道,“四殿下走之前,奴婢还特意点过外间多宝阁上的荔枝盘子,是没错数的......”、

红玉话到这里,尴尬地打了个磕绊,这话她早先便想说的,只是她若当真这么说了,岂不是明摆着指责顺安郡主家的两个孩子撒谎,红玉毕竟是在深宫里待久了女子,习惯了处处给人留分情面,最忌莫名与人结仇,本是想着,等顺安郡主出宫了,再自己偷偷地给孝纯皇太后禀了这遭,等等看孝纯皇太后的意思再论其他的......谁能料得,钟妃娘娘突然这么气势汹汹地发难,看着四殿下如此委屈,红玉一时嘴快,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就全秃噜出来了。

孝纯皇太后不由微微愕然。

陆沉珺的脸色猛地变了。

“僖儿说他没碰过耳房里的荔枝,红玉姑娘也给他作证,”钟情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道,“......这便奇了,僖儿走之前,多宝阁上的荔枝还是‘没错数’的,倒是不知道僖儿走了后,还有几个人进去那里面闲动了?”

“我看这红玉姑娘的记性是不大行了啊!”陆沉珺面对钟情如此明显的诘难,也明显沉不住气了,寒着脸看向坐前跪着的红玉,冷声道,“......您这一会儿‘愚笨手乱地漏了一份’,一会儿‘多宝阁上是没错数的’......一时左一时右的,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就没个准数,到底是漏了还是没漏,错了还是没错,您还是想想再开口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红玉苦笑了一下,知道到如今这一步,哪里还容自己哪边都不得罪人呢,面对孝纯皇太后虎视眈眈的质问视线,红玉只好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启禀顺安郡主,四殿下走前,奴婢确实清点过一遍......多宝阁上的荔枝盘子,是不错数的。”

钟情无声冷笑。

孝纯皇太后当即勃然大怒。

允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看老太后的脸色,知道事情要遭,多半有人要遭殃,本着心头的那一点点好心好意,上前半步,正想对着老太后卖个萌、开个玩笑把这事儿给混弄过去算了,不成想,直接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防备不及,险些被推得跌坐在地。

允僖愕然地回头看向推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他说谎!她也说谎!”顾一楠跳起来,狠狠地推开允僖,一手指着允僖,一手指着红玉,高声痛骂道,“他们两个都说谎!......他们是一窝的,合起伙来诬陷我和弟弟!......他们欺负人,他们狗仗人势,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人!”

允僖捂着胳膊站起来,郁闷得不行,好悬才忍住对着顾一楠翻个白眼的冲动。

“一楠,”陆沉珺一见女儿急成这样,心痛极了,心痛之外,也有深深的自责不安,暗道对方地位尊崇,今日这亏,无论如何,怕是自己这边都要吃了,“......不得无礼!那是四皇子,你怎么能说推就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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