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允僖俯下身,找了自己的鞋子出来,几脚踢上去就要往外跑。

“回来!”钟情对他这衣衫不整的乱七八糟简直无奈了,扬声叫了他回身,给他整了整衣领,让他自己蹲下身理好鞋袜,无奈道,“......这又是怎么了?急着是要去做什么?”

“儿子要去谨身殿找父皇!”允僖的眼睛亮晶晶的,开心中又带着点羞赧地对钟情道,“昨天是儿子不对,惹了父皇与母妃生气......儿子去给父皇道歉,母妃你别难过!”

——本来还是有点难为情,想死梗着脖子不认账的......不过,阿娘,我也想你每天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啊!

钟情一僵,不意允僖最后竟然又绕回了这一茬,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笑了笑,拍了拍允僖的胸口,轻声道:“如果僖儿当真认为自己错了的话,那就去吧!我们的小男子汉,也学会‘知错就改’了啊。”

不过......望着允僖开开心心转身出去的背影,钟情坐在那里出神地发了会儿呆,半晌后,又低头苦笑了一下。

——母妃自己心里却很明白,母妃与你父皇的问题,从不在僖儿你这里......或者说,至少绝不仅仅是在,你这里啊。

一朝惨死,八载幽魂,心磨成灰,情凉似雪......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们,钟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否还能在这深宫里继续如此一天一天地熬下去。

重来一回,太多的隐情,太多的内幕......钟情已经完全无处去追寻,自己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的痕迹了。

也许那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只是她痴心妄想,一厢情愿。

怎么才能真的看清楚一个人呢?钟情想,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了......真要比起来,简直比自己误打误撞地识破了慈宁宫那位的阴谋还要难......我的脑子确实不太好使,钟情苦笑地想,这都还并没有如何呢,自己的心却都先乱了。

恍恍惚惚间,钟情靠在床头眯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的神思游荡到了华阳湖畔,那里有一个年轻的帝王,和一个年少的姑娘。

钟情想走过去的,可犹豫片刻,却突然又踌躇了,靠近之前,仔细地想了一想,却是突然转过身去,想与那人背道而驰。

只是在离开之前,自己的手腕却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狠狠地攥住了,钟情惊慌失措地一回头,年轻的皇帝却早已变成了他十年后的模样,成帝通红着眼睛,喃喃地唤她:“宝儿......”

钟情的心蓦然软了那么一下。

下一刻,她便清醒了。

夜晚的永寿宫静悄悄的,内殿里没有点灯,钟情反应了好半晌,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是把晚膳也睡过去了。

外间的一豆晕黄透过珠帘漏了进来,钟情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如今确实是经不起饿了,想着外面守着的估计便是抱琴,也无意多惊张了沉睡的宫人们,便小心翼翼地摸黑下了床,掀起珠帘,想叫醒抱琴给自己去小厨房里煮完面来。

一掀帘子,看到外间缩着的那人,钟情的呼吸不由微微屏住了。

第75章被遗忘的发钗

永寿宫外间的美人榻本就不是多宽敞的尺寸,往常几个抱守夜时,钟情体恤她们,会许她们睡在那榻上,而今成帝一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缩着手脚才勉勉强强地挤在上面睡下了,且那姿势,一看就睡的不会有多舒服,钟情怔了怔,犹豫片刻,转过内室去,翻出了一条软毯来,小心翼翼地披在了榻上的成帝身上。

成帝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异常警觉,几乎在毯子落在的同一时刻,他便下意识地伸出手来,一下子就稳稳地抓住了钟情的手腕,眼睫颤了颤,半带着迷茫恍惚的坐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成帝捏了捏眉心,顺口问道,“......该去上朝了么?”

钟情难得能清醒地目睹了成帝陷于半梦半醒之间的恍惚神色,一时间,倒是在难得的在卸下了往日那层“稳操胜券”、“游刃有余”的皮的成帝身上,觑到了点滴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东西......

昏暗的灯烛下,钟情柔声回道:“时辰还早,榻太窄了,睡不舒服的,陛下还是随臣妾回床上休息吧。”

成帝撑着脸,狠狠地揉搓了一把,点点头起身,拉着钟情起来,一道回了内室,合衣就要往床上躺。

钟情看他实在是困得厉害,也不去吵他,轻手轻脚地给他脱了外衣下来,大约是白天睡得久了,钟情倒也不怎么困,只是忍不住暗自嘀咕道:“陛下既来了,怎么不回屋里睡?”

“在谨身殿看折子看得晚了,”成帝都没有睁开眼睛,却像是看透了钟情心中的小九九一般,几乎是在钟情脑海里疑惑浮现的同时,便极有默契地开口道,“......过来时你已经歇下了,不想再吵着你起来,干脆就凑合着在外面歇了。”

一与钟情说了说话,成帝脸上的疲倦之色都减下去了不少,睡意稍降,转过身来揽住钟情,低下头来轻轻地亲了亲钟情的侧脸,温柔地问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对了,晚膳没有用,现在饿不饿?”

成帝说着说着,起身便要唤人,钟情拉了一下没拉住,片刻后,永寿宫主殿外灯火通明,灶上的高汤是时时吊着的,就是以防钟妃娘娘晚上起来饿了肚子想吃东西,却一时半会的等不到,钟情见人既都被成帝叫起来了,也是无奈,要了两碗面来,与成帝相对而坐,边吃边聊。

——这时候,他倒是不讲究“食不言”那一套了!钟情心里暗自嘀咕着,一边咬着筷子啃面条,一边不住地嗯嗯呐呐地应着成帝老妈子附体一般的各项叮嘱。

说着说着,成帝却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

钟情不由奇怪地抬起头看向对面。

摇曳的烛光之下,成帝双眸深深,安静地凝视着钟情姣好的容颜,顿了顿,突然伸出手,戳了钟情侧颊的梨涡一下,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严肃端庄,只郑重其事地低下头来,凑到钟情耳边,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宝儿......你答应朕一件事好不好?”

钟情不意成帝还会有求着自己答应他一件什么事的时候,不禁吃惊又难掩疑惑道:“陛下请讲?”

“我们以后,”成帝的耳垂微微泛起浅淡的红潮,伸出手,攥紧了钟情的五指,一根一根手指头的拨过去搓过来,语调很轻,但是很认真地向钟情祈求道,“......不吵架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们,为了僖儿,为了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彼此之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坦诚地说与对方听,心平气和地坐下敞开了谈清楚,好不好?”

“宝儿,朕不想做你和孩子们的‘外人’,朕是一个皇帝不错,可朕更想你把朕当作一个托付一生之信赖的夫君,朕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也是我们之间以后会有的,很多很多个孩子的父亲......”成帝与钟情五指交错相扣,带着钟情自己的手,轻轻地点了点钟情的心口,柔声道,“把朕放在你这里,好不好?”

钟情眼睫微颤,恍惚间,脑海里忆起了方才那个梦的最后,成帝攥住欲要离去的自己的手腕,眼眶通红地垂眸望着自己,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头陡然间软得一塌糊涂。

或许与自己昔年的臆想有些出入,钟情想,但我确实,也是真的,曾经很认真很认真,很认真地爱过眼前这个人的。

“陛下想臣妾把您放在这里,”钟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与成帝五指紧叩,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眉梢微挑,反问成帝道,“......那陛下又把臣妾和僖儿,放在您的哪里呢?”

成帝的眼睛陡然一亮,像是一个在沙漠中长途跋涉了许久,终于得见绿洲的旅人,也像是一个终于得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冰糖葫芦的孩子,开心地牵住钟情的手,重重地按在自己心口,柔声但坚定道:“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钟情也忍不住抿唇偷偷地笑了起来。

成帝的眼睛明亮极了,恍惚间,钟情竟然都被看得感觉那都要比桌上的灯烛且犹盛三分,成帝飞快地几口吞完剩下的面条,洗漱净口,再焦灼地等待钟情吃完,招呼了宫人们收拾,还不待宫人们完全退出去,便绕到钟情那边,叩住钟情的下巴,径自吻了下去。

抱琴几个不小心瞥到,忙满脸通红地退了下去。

钟情毫不推拒,成帝很快便耐不住了,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一把将钟情拦腰抱了起来,钟情惊呼一声,忙揽住了成帝的脖子,成帝摸黑往内室走,虽然明知道而今什么都不会发生,钟情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待成帝将她稳稳地而又轻柔地放在床上时,钟情忙不迭抬起脸,既羞且怯地抢先对成帝道:“季郎,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再睡一会儿吧!”

——钟情实在是怕成帝他再一时兴起,又是要来一个“朕什么也不做,只是想亲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