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瑜沉默了会,才重新说:“行,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哥哥骑车带你去学校。”
林随安:“嗯。”
挂了电话,林随安又蹲了好久,才慢慢站起身,动了动腿,然后上楼。
进了房间,林随安拉开衣柜,低头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尘封已久的粉色小猪存钱罐。
钥匙有些发绣了,林随安在床沿坐下,试着用钥匙拧了拧。
打开。
她从里面掏出十来张一百块,以及一些零零总总的钱,有五毛的,也有有五块的。
那是她小时候参加全国少儿绘画大赛铜奖获得的奖金。
当时算是林随安靠自己获得的第一笔钱,她吵着要自己用存钱罐存起来,林父便特地给她买了一个存钱罐。
刚买来那阵她高兴的不得了,天天把从冰棍上省下来的钱放到里面,还怕爸爸妈妈偷看,每次去都偷偷摸摸的。
小孩子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两个月,林随安就烦了,再也没动过,存钱罐也被丢到了角落里积灰。
林随安抖了抖钱上的灰,粗略的数了下数目,大概有一两千块,应该还能用,买一只兔子的钱应该够了。
林随安望着这些钱失了会神,然后轻呼了口气,把钱装进书包。
陆瑜之前在自行车店那订了辆自行车,可前几天去收货时试了没几圈就发现了几个毛病,脚踏跟后座踏板不够合理,很可能一骑就夹伤后座的脚。
刚开始店长还死活不认,结果陆瑜直接从物理跟人体工学角度解释了番,把店里一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店长没办法,只好又特地给他拿回去返厂重修。
昨天才从店里拿回来。
还调换了个更软的后座。
小时候他俩一起在小区里学车,林随安学不会,摔了好几次就怎么都不肯再学了,陆瑜聪明,没几天就学会了,还胆大的敢载人,载着林随安缓缓驶过附近的大街小巷。
后来,学校离的近,陆瑜就没怎么骑过车了。
林随安背著书包走过来,看到陆瑜从这辆黑色的自此车上下来。
“你怎么没买山地车?”
陆瑜低头瞧她一眼,说:“山地车不安全。”
什么安全?
林随安懵了下,目光落在车后面的后座。
是白色的皮质软垫,看上去很可爱。
但跟这车的风格却不怎么搭。
陆瑜没再说什么,径直跨上了车,一条长腿踩在脚踏上,另一条踩上地面,下颌微抬:“上来。”
林随安点点头,小心地侧身坐上来,伸手抓住他腰上的布料。
陆瑜单脚一蹬,向前驶去。
路上,林随安正发着呆,陆瑜偏了下头,忽然问了她一句。
“你昨晚没事吧?”
林随安微微一愣,细白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没什么。”
陆瑜表情如常,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林随安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林随安抓住他的腰,身体向前了一点,鼻息间满是少年身上干净温热的味道。
回到教室,林随安把书包放下,深吸口气,就开始背起书来。
中午放学后,阮宁叫林随安去食堂吃饭。
林随安从桌上起身,摇了摇头说:“你去吧,我还有点事。”
“哦。”
阮宁挠了挠脑袋,自己一个人走了。
林随安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在网上搜索地址。
林随安这么多年来从没去过表舅家,记得上次去表舅家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了。
林随安事先找好。
到了放学后,林随安借口肚子疼跟董落请了一天假,然后背上书包带着手机去找人。
坐了好几站公交车,甚至都快出了区,直到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林随安才有种熟悉的感觉。
林随安下了车,径直朝自己印象里的小区走去。
表舅一家住的是一个普通小区,小区没有门禁,林随安走进去转了一大圈才找到。
上了三楼,林随安在门前停下,伸手敲了敲面前的防盗铁门。
“谁啊?”
里面很快传来女人尖利的嗓音。
林随安应声:“是我。”
里面霹雳乓啷的一阵,接着门背打开,林随安看到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
身后的客厅亮着,里面传来小孩玩闹的声音。
林随安心弦微紧,露出一抹笑,朝她问好:“表舅妈好。”
隔着防盗门的缝隙,女人细细打量着林随安的面容,半晌才认出来,语气没好气:“你来干什么?”
她把门打开了。
林随安刚想说话,里面就传来男孩的声音。
“谁呀谁呀?”
一个小男孩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手里正抱着她的那只兔子。
兔子被卡着肚子,不停蹬腿。
林随安有点急切地说:“表舅妈,我妈妈前几天把兔子给楠楠的时候没告诉我,我想带回去,麻烦您了。”
听了这话,女人还没说什么,小男孩首先警惕了起来,一把将兔子藏到身后,大声冲她吼:“兔子它是我的!给了我就是我的,不许你抢!”
说着,小男孩抱着兔子转身就跑,不一会就传来“砰——”的关门声。
林随安秀眉微蹙,正要进去,就被女人给拦住了。
女人声音含着嘲讽:“给人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这什么道理,你爸妈没有教过你啊?”
林随安急忙从包里拿出钱来,说:“我可以给钱的,我当初买它的时候就花了五百块,这里一共有……”
女人粗鲁地把她的钱推回去,冷淡道:“你打发谁呢,这还不是你爸的钱,我们家也不缺你这点钱。给了就是我儿子的。”
然后,她将女孩给推了出去,一把关上了门。
任由林随安怎么拍门都不开了。
林随安忍不住咬紧下唇,在楼梯间站了好一会,才低下头,弯腰捡起地上的钱,转身往外走。
天色渐渐暗了,林随安坐在小区花丛的台阶上发呆。
执拗的不想回家。
好像她回不回,妈妈都不会在意。
妈妈的眼里只有爸爸。
林随安抱着膝盖,郁闷地盯着地面。
小区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落在林随安的身上,在地上投出一片孤独的影子。
路过的人时不时回头看她。
书包里的手机震动着。
林随安低头,从书包里掏出来,接通。
陆瑜的声音有点发紧:“你在哪?”
林随安眨了眨眼睛,垂下眸,低声报出一个地址。
不到半个小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林随安抬起眸。
少年漆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走了过来,路灯下的影子半挡住她的脸。
脸色微微有点紧绷,直到在看到女孩时一颗心才慢慢下落。
他身上还套着校服,没有背书包。
“你的书包呢?”林随安见他一直不说话,有点紧张地问。
“……”陆瑜抿了下唇,恨不得敲开她脑袋看看。
“你来这干什么?”
陆瑜从没来过这边,自然不知道这里就是她表舅家住的地方。
林随安闻言垂下眸,闷了下,说:“我来要我的兔子。”
林随安把事件原委都告诉他。
陆瑜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夸她聪明还是笨,居然敢骗了老师一个人过来找。
要不是他迟迟等不到人,这丫头怕不是要在这等到天亮。
只是望着女孩眉眼里藏着的难过,陆瑜到底把教训的话咽了回去,在心底叹了口气。
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他说:“没事,哥哥帮你要回来。”
他掏出手机,修长的指尖轻点几下,就放到耳边。
“您好,这里是光明路派出所。”
林随安靠的有点近,听到电话里公事公办的女声,忍不住错愕。
陆瑜面色淡定开口道:“我要报警,我家东西让人给偷了。”
不到一刻钟,警察就赶了过来。
动静大到不少小区里的住户都推开窗子往下看。
陆瑜过去跟警察交谈,片刻后又折返过来,对林随安说:“走吧。”
“……去,去哪?”
林随安懵逼,被陆瑜带去了表舅家。
几个警察围在门口,重新敲开门,女人还愣了好一阵,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到。
“我们接到报警,有人说你们偷了人家的兔子。”
听了这话,女人立刻瞪大了眼,尖声道:“谁,谁偷了,明明是他们给我们的,你不信问那小姑娘,她也能证明的。”
女人恨恨看向林随安,恨不得把这小崽子千刀万剐了一般。
陆瑜看了眼林随安。
在众人的目光中,林随安暗吸口气,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木着脸说:“我没同意,所以你们算偷,我刚才过来要,还想给钱,你还把我轰出去了。”
“你胡说——”
邻居都开门看着,闻言笑着劝道:“楠楠她妈,人小姑娘也挺可怜的,大老远的跑过来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人养了好几年的兔子你还是还给人家吧,你个大人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干啥,又不是买不起。”
楼上楼下都竞相看着。
女人听得脸色涨红,气血翻涌。
第24章离婚
最后,表舅妈嫌丢人,直接自己进去要了。
小男孩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表舅妈丢脸的不行,把兔子还给他们就一把关上了门。
陆瑜跟林随安告别警察叔叔后,抱着兔子回家。
小灰平时不咋爱搭理林随安,除了喂饭的时候,这会许是被吓住了,连笼子都不待,乖乖埋在林随安怀里一动不动。
还一个劲的往里挤。
林随安这个当“妈”的受宠若惊。
一人一兔一路上上演着“舐犊情深”的戏码。
小姑娘眼角带着满足,陆瑜低头看了会,伸手摸了摸小灰灰的毛。
“对了。”
林随安转头看陆瑜,语气担忧:“你书包在哪,该不会丢了吧?”
“……”跳跃的思维。
路边的街灯都亮了起来,朦胧的灯光映照在少年的侧脸上,深邃的眉眼闪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陆瑜心里叹气,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语气懒散:“放心,学校呢,丢不了。”
拎随安这才点点头,安心了。
像他这种天才,一晚不看书也没关系。
两人坐公交车回家,公交车在开动前,陆瑜买了几个甜香的烤红薯拿上来给林随安。
林随安拨开外皮,吃几口,给小灰喂点。
等到了站,“一母一子”都吃得肚子很撑。
吃饱的小灰胆子又肥了起来,开始嫌弃林随安,蹦蹦跳跳地往陆瑜那边凑。
陆瑜于是伸手接了过来。
林随安憋气,直骂它小没良心的。
到了家门口,林随安把小灰接过来,陆瑜叮嘱说道:“如果阿姨问起来就跟她好好说,就说是我想要回来,尽量别跟她起冲突。”
林随安摸着兔子毛,点着头说:“知道啦。”
这回她肯定不会再让别人把她的宠物带走了。
林随安回到家,林母已经睡了,林随安偷偷摸摸换了鞋,抱着小灰上了楼。
楼下她不放心,林随安于是就把兔子笼挪到了她的房间。
让林随安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天后的傍晚回家后,林随安就见到林母一身真丝睡裙双手环胸,脸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她的脸色透着苍白,头发也随意绾着,很多天都没有精心打扮过。
茶几边是她屋子里的兔子笼。
小灰还在里面蹦跳着。
林随安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见女儿回来,林母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脸上。
开口:“解释一下,它为什么回来了?”
林随安垂在校裤旁的细白手指拢了拢,目光垂下,小声回:“它是我的。”
“我明明已经给你表舅家的孩子了,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今天给你表舅妈打电话时她怎么跟我说的吗?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林母忽然一掌拍在了茶几上。
震动的茶几上的杯子发出碰撞声。
林随安瘦薄的脊背抖了一下,垂下的手攥的更紧。
咬紧唇,依旧说:“它是我的。”
“它是你花钱买的吗?”
林随安沉默着,低头拿过书包,从夹层里取出之前折好的一千块,走到林母面前递给她。
她说:“这是我小学参加绘画大赛得的奖,我表舅妈想要,就拿着这些钱去买只兔子,为什么非要夺人所爱?”
林母看到女儿手上的钱,脸上带了几分鄙夷,冷笑了声,伸手忽然拍掉了她的钱。
钱散落在了地上。
林随安本能地闭了闭眼。
林母声调扬起来,语气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自己有钱了是不是?你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用我们的钱,你反了是不是?”
林随安眼角微微泛红,忽然说:“那您呢?”
林母皱起眉:“什么?”
“您总说我花你们的钱,可您不也一样,花的都是爸爸的钱,从我小的时候,哪怕是用自己的努力挣一分钱,您都不愿意,您和我也没有区别,爸爸在外面努力工作,您却成天不知节约的挥霍——”
剩余的话忽然消失在嘴边。
林母直接打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林随安半边侧脸火辣辣的灼痛。
女儿的话像是突然踩到了林母的某些痛处,她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冲她高声叫她:“你他妈知道什么?你凭什么瞧不起我,我是你妈妈,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我跟你爸也快离婚了,你到时候还不是靠我养,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这句话像一个闷雷直砸下来,炸得林随安的耳朵有短暂的失明。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她,嘴唇嗫嚅着:“您……您说什么?”
林母眼里泛着泪,似乎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歇斯底里都找到了答案,她坐下来,双手捂住了脸,语气透出一丝呜咽:“他当初说好会保护好我一辈子,这么快就放弃了,都是骗我的。”
gu903();“我当初放弃了全世界跟他在一起,可是你爸爸先挡不住了,他要妥协了,让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