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哥又问:“他喜欢你吗?”
阮绵书低着头,“喜欢。”沈寂,应该喜欢她吧。
青哥握着拳头,提醒道:“绵绵,先喜欢的人,很累。”
沈寂此人并非表面这么简单,杨朔那般狡猾的人,死心追随沈寂,沈寂定有过人之处。
心性坚定,然时运不济。
这样的人,走不出来,便是一死。走出来,日后一飞冲天……
作为沈寂的夫人,除非沈寂爱她,否则阮绵书只会是寡妇和怨妇。
岁月无情,它可以毁掉一个妙龄的少女,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加上沈家有一个恨沈寂入骨的郡主,一个优秀出众的嫡子沈俞,一个事不上心的父亲沈从兴……
但这一切不低阮绵书一句,她喜欢。
阮绵书若是喜欢,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走的,她便是这样一个死心眼的人。
“罢了,睡吧!”
青哥累的很,躺下把头蒙在被子里面,没有看到外面的阮绵书松了一口气,跟着躺下了。
“青哥,谢谢你。”
青哥闷闷道:“别忙着谢,沈寂的眼你应是打着我的主意吧!”
阮绵书靠着她,身上暖洋洋的,“他若看见,必定风华绝代。”
“可你想过没有……”青哥翻身,看着她道:“他若看见,这世间的繁华与你,他还会一心系于你吗?”
“青哥,我喜欢他本是我的事情。我喜欢一个人,不是把他搁浅,而是乘风送他十万里。他日沈寂喜我,我便陪他,沈寂厌我,我也放得下。”
“记得你说的。”青哥看不下去她眼中那种光芒,垂眸道:“我是大夫,沈寂那双眼,是聚了毒的。”
此言一落,空气似乎冷了许多。
阮绵书半晌没有说话,青哥忍不住抬头,看见她眼中厉色,握着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
阮绵书看着性子软,那是你没有触及她的逆鳞,要是惹恼了她,她是会失控的。
记得儿时,彼时阮常江是小官,正在乡下指导春耕,推广新种。
每个地方总是有那么几个地头蛇的,新种推广就意味着旧种失去了市场,断人财路自然是有危险的。阮常江一介书生,被人套了麻袋踢打,泛着冷光的匕首刺在阮常江的腿上。
她懵了,转眼的功夫便见阮绵书抄了棍子过去乱打一通,被人抓住之后又咬又抓,抱着她的人疼的哇哇大叫。之后跟着的家丁回去告官,惊险逃过一命。
那群人被抓住的时候阮常江正昏迷,有人过来问如何处置,当时阮绵书眼中就是这样的厉色,冷笑着擦了嘴角的血色。
“手断了,扔街上。”
那时阮绵书不过十二岁。
阮常江醒来,急急的赶去府衙,却见府衙门前的几个人早被百姓的菜叶子砸的断了气,为此阮绵书跪了三日祠堂,拒不认错。
如今青哥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阮绵书,她头皮一麻,扬声道:“你醒醒,你要干什么?”
阮绵书回神,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她眼中的光亮,“青哥,中毒之人,是不是会被某些东西诱的毒发。”
“多数是这样的。”
“我知晓了,睡吧!”她把头发夹到耳朵后面,柔和的笑着,躺下,“明日你给他看看吧!”
“好。”
阮绵书盖着被子睡了,藏在被褥下面的手却冰凉一片,眼角轻颤着,似乎包着什么东西。
不止过了多久,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某些记忆越来越清晰。
“你熏香了?”
“你喜欢檀香吗?”
“念云庄后有个寺院,听说那里的檀香极好,你可去看看。”
……
她熏香,樱花香。
一个月沈寂从不过问,为何那日问了。因为那日她身上不止樱花香,更有从俞氏房中带出的檀香。
俞氏拉着她闲聊了半晌,为何迟迟不放她回去,又讽刺的笑着,告诉她沈寂有暗疾。
沈寂次日毒发,口吐鲜血,几乎丧命。
听说那几日俞氏特意请了戏班子日日鼓吹,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这般利用。
若沈寂离去,她便是帮凶。
阮绵书想着,一阵后怕,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利用。
俞氏,很好。
……
深夜时分。
沈寂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觉得这念云庄的床铺是有些大的,躺他一个人太过清冷。
外头似乎下雪了,雪花拍打在窗户上,呜呜的声音入耳,沈寂想着她该是睡下了,睡的很好,不像他……
沈寂想着,心里很不高兴。
好似和谁较真一样,枕着胳膊强制让自己睡去。
片刻,床上的人还是忍不住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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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喜欢二我要你喜欢我,你敢……
沈寂夜里抱衣入睡,睡的不踏实,早上很早就醒过来了。他怀着某种心虚把衣裳早早的放回了原位,那个时候念云庄还是一片寂静。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辰,费了一番功夫把衣裳穿戴好,脑袋有些胀胀的。没睡好,加上之前毒发,沈寂也觉得累了。
但他要等人,索性开了窗,躺在那边的躺椅上养神。没多时便昏昏沉沉,隐隐有吹来的雪花落在脸上,沈寂蜷了蜷手指,最终也没有理会。
阮绵书得了青哥的应承,心里高兴,想要和沈寂说说看诊的事,也是早早的起了身。
回来的时候天上飘着小雪,庄子上到处都是薄薄的一层雪色,人都没有醒。她裹着狐裘,一路回到院子里,远远的看见沈寂睡着,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没有惊动他。
给他加了毯子,炉子添了茶,炭火最后也翻的火红火红,阮绵书自己取过一本书,一面看书,一面陪着他。
外面的雪一直下着,没一会儿窗柩上便盖了一层,有些被风吹在他们脚下,阮绵书每次都把飘来的雪花挡着,未染沈寂分毫。
她看着沈寂,目光落在那双紧闭的双眼上,慢慢的悲从心来,他的眼似月下清潭,粼粼有光,被毒的时候不知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不愿吃药,排斥大夫,是经历了多少希望才有的绝望。
吐血这样的事,他都不在意,不痛不痒的,是因为习惯成自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吧!
阮绵书看了许久,发觉沈寂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而她的手方才不自觉的抚上他的眉眼,此刻沈寂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不知望了多久。
“你醒了?冷了吗?”阮绵书笑着,把变红的指尖藏到手掌。
“恩,不冷。”隐隐有些热,天越冷他心越热,这些已经习惯了。沈寂察觉到她要收手的动作,突然就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阮绵书靠过去,顺从的没有抽开,蹲在他边上,轻声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沈寂不愿让她看出异样,拉着她坐起来,“就是饿了。”
阮绵书便笑了,伸手扳着他的肩头,沈寂顺着力道坐起来,听到她说:“那还不简单,饿了我们去吃饭。”
说着她朝外叫了饭,拉着沈寂朝那边桌子走去,把他安置在凳子上,有丫鬟进来送饭。
她带着沈寂把桌子上的饭菜摸了一边,最后递给他筷子,沈寂问她,“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昨夜看她热衷的样子,他是已经做好了等到中午的打算。
阮绵书特意把鱼眼夹到他勺子里面,沈寂拿起来一闻,蹙眉吃了下去,腥气重的东西会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事情,他不喜欢,可还是吃了。
“你在这里,我自然早些回来。”阮绵书像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听的沈寂一愣,低头的时候眼中似有笑意流出。
两人吃着,外面的雪渐大,丫鬟没有关门,冷风从门口吹进,沈寂忍不住喉咙的痒意轻咳了两声。
阮绵书立即起身,去关了门,顺便给他添了一碗热汤,上面浮着些许姜末,递给他。
“我看着你入了冬,身子愈发不好了,刚好青哥自小学医,让她给你看看吧!”阮绵书趁机提议,眼睛亮亮的看着沈寂。
沈寂接过汤,眨了一下带着雾气的睫羽,“不用,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看过的名医隐士不少,那一次不是让他节哀,何必给自己烦恼。
阮绵书看着他喝了汤,劝道:“就看看吧!如今也不是在沈府,青哥也是自己人,你不用担心的。”
沈寂没有说话,他抿着唇,把筷子握的紧紧的,眼中空洞,听着她的话。
“而且青哥和外头的大夫不一样,不仅看的医书多,走过许多地方,搜罗的珍贵药材很多,”阮绵书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信不过青哥的医术,道:“青哥一眼看出了你是中毒,沈寂你……”
“你为何一定让我医治?”
沈寂嘴角带着笑意,笑的有些勉强,他扭头,不想在她面前狼狈,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其实也嫌弃我是瞎子。”
阮绵书一怔,有些反应不及他话的意思。
沈寂放了筷子,收了手在袖筒里面,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我身上有多少针眼,又被多少人说药石罔顾,你不知道?”
“不用等的知道的那天,我告诉你,是毒,剧毒。你看到的是眼瞎,日后我可能耳鸣、腿残、五味尽失。我会记不得你,更会伤害你,你心怀期待为我医治,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句……”
“他没救了。”
他没救了,这是死刑。
他痴痴的看着窗户,浑身悲切。
阮绵书听到他声音有些暗哑,不知怎的,她的泪就跟着下来了,好似看到无数个日日夜夜,沈寂对着形形色色的人,接受着自己命不久矣的审判。
他笑着把人送走,然后一个人转身,在角落里面等待,等待不来太阳升起,来的是更猛烈的毒发。
阮绵书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只是突然感觉沈寂真的很好,好到上一次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顺着她请了大夫,好到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她买的药送进了嘴里。
阮绵书忍着泪,笑着叫他,“沈寂。”
沈寂没有应,稍微侧了侧头。
阮绵书站起来,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对不住,是我错了。”
以往她总是不经意朝沈寂撒娇,为的不过是沈寂心软,得到她的目的,她所认为的对沈寂好,其实不过也是一种逼迫。
沈寂沉默了很久,告诉她,“是我自己的错。”
是他不够心硬,还是会被他人言语伤害。只是这一刻,她搂着他,那些不甘似乎淡去了许多。
这样也挺好,他时日无多,不用耽误她青春,权当是这一生的安慰,最后得她相伴。
“你放心。我生,你可喜乐无忧,我死,留你余生富贵。往后,莫要再提看诊了。我该看的不是诊,是阴阳路。”
阮绵书抱着他,认真凝视着他的侧脸,外面不知何时成了鹅毛大雪,漫天雪花,许久,阮绵书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伴着雪花落下的声音,阮绵书的吻落在他的侧脸,小心的印在上面。
轻轻的一吻。沈寂呼吸一窒,眼睛微睁,幽静的心湖再不复从前的样子,平静之下泛起骇浪,翕动着嘴唇,吐不出一个字。
仅仅片刻,阮绵书退去,把凳子搬到他面前,靠他很近,看着他道:“阿寂,我喜欢你,你不要害怕。”
沈寂身子一颤,闻言差点没有坐住,阮绵书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说清楚的,所以她不急,一直笑着看着沈寂。
不知道多久,沈寂松了手,胳膊撑在桌子上,仿佛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问:“你喜欢我做什么?”
他这样的人,活了今天没明天,“何必呢?”
方才阮绵书关了门,窗户没关,此刻大雪从窗外卷入,风刮的窗户吱吱作响。
阮绵书的手如春柳一样绕过沈寂的腰,靠在他的胸口,耳边是清晰凌乱的心跳声,她分不清是沈寂还是她的。
“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沈寂。因为喜欢你,所以关心你眼睛看不看的到,因为喜欢你,所以想让你长长久久,因为喜欢你,所以对你一个人撒娇,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哪怕你眼瞎耳鸣腿残五味尽失也想和你一起。”
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她告白了。
喜欢的人在她眼前,她倾诉着情谊,靠在他怀里,可说着说着阮绵书竟哭了。
笑着哭着,哭着笑着,一时说不出的好笑。
“我喜欢你,这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我想要你好,陪我余生,但往后不会逼你了。你有一天我陪你一天,有一年我陪你一年,可是沈寂……”
她抓着他后面的衣裳,用尽所有的力气,“你能不能看着我喜欢你的份上,余生尝试着喜欢我,我要你喜欢我,你敢吗?”
沈寂早已被她一句一句的喜欢说的心乱如麻,他抬眸,黑白翻腾之中尽是不可置信,窗外风雪正盛,沈寂却听不见所有。
多年没有动静的心,因为怀里的人好几次就要撞出胸膛,她的意思他懂,喜欢也是敢的……可是他配吗?
以病弱之躯拥抱她满怀热忱,他又能给她几年欢愉。
时间慢慢流淌,沈寂闭上眼睛,滚烫的水雾尽藏,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他终于开口,带着沙哑却又异常坚定的回答。
gu903();“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