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燃也觉得很奇怪,他的方向感其实不怎么样,属于低级路盲的那一类,复杂点的路他起码要熟悉一段时间才能不迷路,然而这个老城区给了他一直奇怪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来过这里,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虽然副本中出现的人和地点他没有熟悉的感觉,但是这个城区却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又温暖的感觉。
老郭的饭馆里坐着一个客人,正在吃面,任燃觉得他有些眼熟,前两次的案发的时候,他都在围观群众里出现过,只是不知他是谁,也不知住在哪里。
老郭一看到他们就热情地招手让他们往里坐,说今儿冷,里头才舒服。
他们要了三碗面,选了油汀附近的桌子,这个油汀似乎用了很多年了,机器总是发出一种奇怪的嘎吱响,倒还算是暖和。
老郭给他们上了面,又回头对着盯着电视机看的郭婶,粗声粗气地喊道:“天天只会看电视,这不是昨晚才放过的嘛,有时间把厨房给打扫一下啊,一个早上我打死三只蟑螂了。”
“额。。。”正在吃面的三个人拿着筷子的手一阵颤抖。
老郭点了根烟,坐到了另外那个客人的旁边,吞云吐雾着。
那个客人眉头明显一皱,倒也不说什么,继续吃面条。
“老罗啊,你说这里到底怎么了,本来这日子就不好过了,还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那种事,哎真是越衰越霉啦。”老郭猛地吸了口烟。
那个被称呼为老罗的男人不动神色地笑了笑,也不说话。
“老罗,你说你一个常年给报社写文章的,这眼界力总比常人的要好吧,你对这事怎么看呢?”老郭继续追问。
老罗不轻不重的笑了声,似乎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我只是一个写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懂流行风向,又不讨读者喜欢的不入流的作家罢了,凶杀案这么严重的事,我哪有什么看法,要我说既然住在这里,顾好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哈哈,也是哦。”老郭的烟瘾很重,又抽起了第二根。
两个人又随意说了些其他的话,老罗就走了。
任燃在付账的时候,特意问了句:“老郭,刚才那人是谁?”
“罗南,我们都喊他老罗,哦,就住在你们那里附近,人家可是文艺青年,读过很多书,很会写东西嘞。”
虽然老郭这话表面是赞扬之意,可任燃却听出了一种不屑的吐槽。
汪经纶也说:“那天我迷路,还是他带我走回住所的。”
他们离开饭馆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了,老郭借了他们两把伞,顾从苏伸手接了下雨水,说:“这雨越下越大了,老大到哪里去了,手机找他也不回复。”
何止是顾从苏,任燃在刚才也发了信息给他,他低头看了下手机,谢闻易没有出现。
此时在老城区某个角落里,谢闻易正站在屋檐下躲雨,这里是老城区最阴暗的一处,几乎见不到在此处居住的居民了,他身后的一幢破旧的矮楼落满了尘埃,破损的玻璃窗上阴恻恻地爬过了一只蜘蛛。
雨还在“哗哗”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上午都没来得及看的手机,屏幕立刻被雨水糊了视线,他刚想回复,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模糊的视线中,有两个人拽着另一个匆匆而来,他们都没有打伞,淋了一身的水,那五颜六色的头发倒是眼熟的很,站在了他不远处的拐角,声音隐隐传来。
“少跟我们哥儿几个装蒜,快拿来!”
“别。。。我真的没钱了,有的我都给你们了。”
“少来,你真当我们傻?以往总有个几百一千的,这个月怎么这么少?”
“我妈已经发现我最近不对劲了,钱给的很少,我连午饭钱都给你们了。”
“呵呵,钱都给那女人了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可以走了吗?我上学要迟到了。”
“小智,老实说吧,就看你那样,你妈估计都不知道你能干出那事吧,老大说得对,像你这种看着越乖的孩子,其实比我们更叛逆。”
又是一阵沉默。
“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不会被我们压迫了这么久突然想反抗吧。”
“哈哈,你说笑吧,就他那鸟样还会反抗?要是真会反抗就不会。。。”
话没说话,就听到一声闷响,那个五颜六色摔在了泥泞的地上,这一跤摔得不重,那人很快就爬起了,嘴里骂了句脏话,对着前面就是一拳。
一个人被揍得直撞在地上,还向着谢闻易的方向滑了好长一段距离。另外两个五颜六色像是无处发泄一样,对着他拳打脚踢,嘴里不停说着极其难听的话,那人蜷缩着身体咬着唇一声不吭。
“我操,你这小子真是皮痒了,敢在你爷爷面前动手,打死你你信不信,就这破烂地方,你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谢闻易把手机揣回了兜里,雨水很快淋湿了他麦色的短毛寸,他平稳的声音如同一道响雷将眼前的一切撕扯得支离破碎。
“抱歉,我看见了。”
第88章疑点重重
雨太大的关系,大部分玩家在下午都赶回了住处,有些甚至变成了落汤鸡,还不停地打着喷嚏。
任燃他们回去的时候,孟静和徐琴正围着邱露在安慰她,邱露哭得眼睛都肿了,周浪周涛站在一边,捏紧了拳头。
“垃圾,我最看不惯欺负女生的混蛋了,真的,邱露,下次你要是再遇见他们,立马跟我们说,我一拳揍上去替你出气。”周涛发誓说。
“大哥,算上我一份!我本来以为我们学校周围的那群混混已经够可恶了,这几个更恶心啊,欺负女孩子算什么!”周浪也是一脸气愤。
“哎,这是发生了什么?”顾从苏问道。
“邱露上午出去的时候,迷了路,在巷子里被一群混蛋给调/戏了,好在后来我们几个正好路过,那些人就走了,就那几个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几个混混。”孟静说。
“这个老城区不□□全,你们要是出去闲逛也好,调查线索也好,千万别一个人出去了。”汪经纶说。
邱露擦了擦眼,低着头说:“真不好意思,总是给你们添麻烦,像我这样弱的玩家进中级,是不是太可笑了。”
“别这样说,我也强不到哪里去,我只是觉得既然大家能遇上,也是一种缘分的安排,大家都能活着出去就好了。”徐琴挽着她肩膀,手里拿着杯热水。
再黑暗的地方,总会有人由始至终存着那颗温柔善良的心。
“孟静,你能不能过来下?”任燃说道。
“行,怎么了?”孟静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任燃给她看了老江给他的那瓶药。
“普通的维生素,但是怎么没标签?”孟静沉思了下。
“怎么说?”任燃问。
“我之前见过那种私底下偷卖临近过期的药物,通常会撕掉标签,底价出售,低价贩卖。”孟静又问:“你这药哪里来的?”
“老江给的,就这里的一个私人诊所。”
顾从苏这边还在死命地骂那群混混,余光瞄到了走来的谢闻易,大喊道:“老大,你回来啦!你到哪里去了?”
“随便转转。”谢闻易随口说。
“我昨天买了老姜,我去煮一锅生姜水,你们都喝一点。”顾从苏摆着一副“大厨”的模样,还不忘拽着汪经纶给他打下手。
任燃不小心推开谢闻易房门的时候(完全忘记这里的锁纯粹是摆设这一悲催的事实),他褪去了黏湿的上衣,正裸着背对着他。
他听到身后有动静,只是浅浅一笑,从包里取出了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准备换上。
任燃关上了门,又从衣架上拿了条干毛巾替他擦干头发。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谢闻易浑身一僵,遂回头笑着:“多谢。”
“你去哪里了?”任燃问。
“其他地方,还遇上了一个男生被那群混混欺负,替他摆平了。”谢闻易说得是漫不经意,似乎完全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任燃却是笑了一声,手里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这么说,你是打赢了?”
“我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当然是打赢了,就是赢得不太漂亮,一对二。”
“你就不能喊上我?”
“远水救不了近火,下次一定算上你一份。”
“等下你刚才说救了个高中男生,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任燃问。
“小智。”
“小智?”
又一个关联出现了。
任燃说了他们今早的发现,事实就是这老城区的人,似乎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条线索,扭曲又复杂。
“小智是认识沈姐的,似乎还有着某种不正当的关系,还有那个老江,被撕掉标签的药瓶,有意思。”谢闻易套上了卫衣,背靠着墙,双手交叉,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
“今晚,今晚一定还有人死,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更多的线索。”任燃说着,心里却在想等人死亡这种感觉真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悲伤感。
“这个老城区很多地方完全空置没人住了,要小心,小路岔路也很多,当心迷路。”谢闻易笑了笑。
“说起来奇怪,我明明是半个路痴,但是竟然在这里方向感出奇好,就好像我在这里住过一样,闭眼都能知道该往哪里走。”
谢闻易停下了双手的动作,指尖微微地发着抖,片刻只是一笑:“那是你对副本的适应性越来越强了。”
吃过了顾从苏煮的姜汤和生菜面,他们都有些发困,或许是这个副本虽然不耗费体力,但是脑细胞的死亡率持续上升,大家洗完澡躺床上睡着的时候才不到九点,作息简直比正常生活的时候还健康。
只是深夜准时的骚乱依旧挑断了每个人放松又敏感的神经。
这次的声音来源于老城区的西边,意料之中又是一具被拦腰斩断的女性尸体。
十一点,老城区里却是水坑连连,鲜血混合着一地的污水流向了四处,随处可见都是带着血迹的脚印,而这具尸体经过雨水的洗涤,也是狼藉惨烈。
居民打伞围着,窃窃私语。
尸体的面容被雨水打湿了,加上光线昏暗,难以辨认。汪经纶蹲在尸体旁边看了许久,抬头说:“女性,大约五十多的年纪,死因和之前的一样。”
“三个都是女性,只是年纪不同,有点奇怪,这个凶手到底是根据什么为目标的。”谢闻易沉思着。
“哎哟我去,竟然就在拐角处,这明天让我怎么做生意啊!”说话的人是闻声而来的老郭夫妻两。
“郭老板,你就住在这里的拐角处,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谢闻易问。
“没有啊,我这店本来关门就很早,今天又下了个雨,傍晚就关啦。”老郭又想从兜里掏烟了,掏了半天,才发现没带,讪讪地放下了手。
郭嫂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任燃瞥了她一眼,又在人群中见到了早上从沈姐家出来的高中生小智,还有那个作家罗南。
很快,警车又来了。
依旧是给在场众人做笔录,其他的居民都说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听到了声音才走出来的,问到老郭的时候,他也按照刚才的说辞如实说了。
郭嫂犹犹豫豫又吞吞吐吐。
“有什么就直说,我可告诉你,要是故意瞒报也是刑事责任。”警察厉声说。
“你怎么啦,有什么就照实说啊!”老郭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还用手推了郭嫂一下。
“其实,我刚才打开了窗户,倒是见到一个人往那里走,没一分钟,我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叫声。”郭嫂低着头,慌张地搓着衣角。
“的确这个人极其有可能是凶手,你有没有看到脸?”警察又问。
“他走的很快,一闪而过,似乎是个男人,我还闻到一股烟味,身型高瘦。”郭嫂回答。
男人!和之前两次目击说是女人的背影出现了误差。
警察显然也察觉到这个问题了,边记录,边抬头追问:“你确定是个男人?”
“虽然一闪而过,但是离窗口很近,应该是个男人吧。”郭嫂说。
“男人。。。”警察的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地扫过,说:“奇怪了,之前见到的不都是女人嘛。”
“一定是你这婆娘喝酒喝得老眼昏花看错了。”老郭投去一个不满又嫌弃的目光。
“我没有看错,就是个男人,喝得颠三倒四的人是你吧,谁知道你整天在看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郭嫂一向战战兢兢的,可能知道有警察在场的关系,她也明白老郭不会造次。
人群中的一个女人赶忙圈着身边的一个男生,大喊道:“警察同志,我们家小智最乖了,是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他的,更何况他也不抽烟!”
警察眉头一皱,并不搭理,最后只是摆摆手说:“都散了吧,要是有需求还请随时配合调查。”
老郭拽着郭嫂回去了,其他居民也渐渐散开,雨在不经意间停了,只是空气里带着雨水的凉意,他们踱步慢慢地往住所走去。
“越来越复杂了,从女人变成了男人,高瘦的男人,要我说小智,罗南和老郭都是这一类啊,这涵盖面也太广了,还有烟味,啧啧,你说会不会凶手是两个人?”任燃说。
谢闻易还没回答,就听到走在前面的郝学炯炯有神地回过头,“我知道了!”
众人:“……”
“我知道明天的凶杀案的地点了!”郝学得意地说道:“就在东边,我们住所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