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还有更不怕死的。
可人群外不怕死的白鸥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在找死,他还等着逃出宫去大千世界任逍遥呢。
只是殿前那丫头瞧着也不过就十四、五岁的模样,还没有他之前在大学里教的学生大,要放在他的年代,合该是个被父母宠在手心里读中学的孩子;这一顿杖刑下来,就算是不死,这辈子也交代得差不多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也实在是做不到。
按史书记载,今年北胤的使节的确会在周哲翎生辰前如期入江宁贺寿;他现在这样说,一来想保住这丫头,二来,没准还能糊弄糊弄这小皇帝,日后更好脱身也说不一定。
值得一赌。
反正自从穿过以后,他的运气一直都还不错。
你知道些什么?李遇回头,阴鸷的眼神穿过人群落在没正形的白鸥身上,皇祖母仁慈,只罚你一年俸禄,我瞧着是轻了;她老人家没有再找个嬷嬷好好教教你这宫里的规矩吗?
大胆!小姚上前指着白鸥,圣驾面前岂容放肆!你还不上前行礼?白鸥的眼神在大殿里打了个转,发现殿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抄着手靠在门框上。
他有些尴尬地站直了身体。
从昨晚到现在,他瞧见不少人朝李遇行礼,但不是宫娥就是內侍,这禁卫的礼要怎么行?
那个他清了下嗓子,胡乱地抱了抱拳,见过陛下。
李遇没有再说话,只抬眸瞟了眼一旁的小姚,小姚立马挺了挺腰背,抬声道:闲杂人等,退下!
待众人去后,李遇重新坐回了之前的位子上,你想说什么?
我想跟陛下打个赌。白鸥上前,嘴角噙笑,默默在心中计算着日子,半月内,北胤使节会如期赴江宁为太皇太后贺寿。若是白鸥说对了,陛下便免了那丫头的责罚;若是白鸥言错,愿与那丫头同罪。
李遇盯着白鸥,半晌没有言语。
这话谁教你说的?就在白鸥已经想撂挑子走人的时候才听见李遇幽幽地开口,你还知道些什么?
白鸥撇了撇嘴,心道,我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要人教?
可这皇帝再小也是皇帝,况且看上去脾气不太好,他现在人在屋檐下,也是不得不低头,我猜的。晚两天处置,陛下也无损失,为何不敢与白鸥打这个赌?
谁说朕不敢了。李遇眉间一凛,捏着座椅把头的手指指节青白。
这动作虽小,却没有逃过白鸥的眼睛,他在心里笑出了声。
这小皇帝看着再凶狠,到底也还是个孩子,自己日后若想要把人唬住,看来不难。
把那丫头关到永巷里去,找人给朕看好了。李遇吩咐完一旁的小姚后重新靠回椅背,他斜眼睨着白鸥,朕,权且等着。
白鸥去后,李遇在小姚的侍候下更衣,准备上朝。
小姚。李遇平举着双手,神色里有点抱歉的味道,你会不会怪朕无能?
奴才不敢。小姚一边帮李遇系着腰带一边答话,没有抬头,奴才和小桃心里都是明白的。只是
小姚系好腰带停手,眼神看向方才白鸥离开的方向。
不必理会。李遇对着铜镜正了正冠冕,转身朝殿外走时淡淡地道了句:随他去。
第4章我生气了。
没人理会的白鸥在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顺心遂意。
人家当差不是目不斜视地守在门口,就是规行矩步地跟在皇帝身后,轮着休沐就赶紧出宫回家。
可白鸥就不一样了。
皇帝发了话不管他,搞不清状况的还以为他是太皇太后身边什么了不得的红人,也不敢得罪;他不当差时一个人在大通铺上睡懒觉,当差的时候混到房檐上树冠里偷懒躲太阳,也没人敢言语。
他优哉游哉,只等一个逃跑的时机。
直到这天,他排到要陪李遇早朝,才第一次进了宫里三朝大殿中,外朝的泰极殿。
大殿之前,匾额高悬,隶书端正着泰极殿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是当年殇宁□□皇帝的手笔。比起李遇寝殿所在的广明宫,泰极殿内一应布置陈设的奢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丝毫不掩其庄重肃穆。
史书上对殇宁王朝的建筑描述得并不多,而整个殇宁王朝匆匆数十载,也没有出过什么传世的画作;白鸥亲身置于这样巍峨雄壮的古建筑中,也不自觉地收敛了这些日子以来浑身散漫的德行,挺直了腰杆。
他难得起了个大早,此刻正站在龙坐下首,听着殿前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杂事,方才被山呼海啸的万岁喊醒了的精神也开始慢慢地倦怠了起来。
奏折上疏被一件件递上来,李遇几乎没有开过口,所有的文书都递到了龙椅后的帘幕里去。
周哲翎的言语也不多,多数时候还是听着那些大臣们说,然后着人把折子一一收下;实在需要说话的时候也是由帘幕里的內侍传达。
白鸥强撑着打架的眼皮,把喉咙里的哈欠勉强地咽了下去,终于等来了李遇开口
没旁的事儿,今儿就到这儿吧。
白鸥回头,看见李遇的手都搭在了高內侍的腕子上,眼看便是要起身了。
陛下,臣有事奏。百官之中,为首的一人撤开一步跨出队伍,朝着龙座的方向遥遥行礼。
看那人的衣饰品阶、年纪谈吐和在百官中的地位,定是李遇那短命的爹给他留下的三位顾命大臣之一,白鸥瞬间来了点兴致。
三日前,北胤上表请求入江宁朝贺的奏章入宫,陛下同太皇太后朱笔御批准了奏,昨日刚递出城去,北胤使节今日便入了江宁城。
三日前北胤请入江宁的奏章就入了宫?
白鸥心里捋了捋时间,瞬间就醒了瞌睡。
他之前是快活不知时日过,与李遇的半月赌约居然是已经到时候了;他瞧着殿前那位看起来有些义愤填膺的老臣,微微眯起了眼睛。
史书上可没写这么细,北胤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陛下,这才几天啊!请入江宁的奏表不过就是做个样子,他们的人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江宁城边,只待陛下的御批递出城去,他们便大摇大摆地入了江宁,竟是已经半分也不避讳,公然视我泱泱殇宁如无物!
泰极殿上霎时间落针可闻。
白鸥打眼望去,殿上众人皆是躬腰垂首,没人惊讶也没人议论,看来这事儿根本就不是秘密。
陈琸。
李遇还是没有出声,终于龙座后的帘幕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言辞并不铿锵激烈,却自带威仪。
你也是三朝元老,股肱之臣了,怎么一点身为人臣的觉悟也没有。皇帝养着你们,不是要你们吃饱了闲着没事干,跑来这泰极殿上危言耸听的。
gu903();皇祖母李遇回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他的声音不大,终于也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