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单膝触地,双手被人反剪拘于背后,让几名五大三粗的羽林军禁卫按住,动弹不得。
白鸥。他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很随意地抬头,答过一个名字后并不急着回答之后的问题。
他知道,现在若是只说些无辜、喊冤的话并不能救自己;脑海中迅速翻阅与眼前景象贴近的史实,他想着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唬住面前这个阴晴难测的小皇帝。
周家三小姐到
殿内阒静未几,就被殿外看守的內侍拖着长音的通传声打断。
根据史书记载,周家这位三小姐应当就是太皇太后周哲翎的嫡亲侄女,殇宁后主李遇名义上的皇后周慕云。
白鸥回头,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周家三小姐,她应要比李煜大上两岁,现在瞧着也左不过就二十岁模样,虽算不上十分的出尘绝艳,倒也是个端庄娴雅的美人儿,只可惜
白鸥摇摇头,心中暗暗替那位难搞的小皇帝叹了句可惜。
李煜二十岁亡国,二十一岁薨逝,这名义上的周皇后虽接了封后的诏书,却没来得及过门就做了寡妇;恐是这小皇帝福薄命短,无缘消受这美人儿。
周慕云轻步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一位嬷嬷和几名侍女,她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可大家面上虽只唤她一声三小姐,这礼数倒是周全得很,殿上众人一一行礼,连李遇都亲自起身相迎。
她抬手免了众人礼数,径直来到李遇身前,垂首福身,陛下万安。三小姐这么晚怎么来了?李遇抬手将人扶起,可是皇祖母有什么吩咐?
姑母也是担心着陛下的,只是她老人家年岁大了,夜深灯暗不便于行,特意唤慕云来替她老人家陪个不是。周慕云再一福身,眉目沉静低顺,言语间却不带着什么感情,今晚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扰陛下安枕了。
她此话一出,殿上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所有眼神都不动声色地聚焦到了白鸥的身上。
众人都在猜测,周慕云口中的大乌龙,指得可是这个自称白鸥的刺客?
连白鸥自己都觉得蹊跷。
李遇偏头瞧着周慕云,试探道:皇祖母的意思是
周慕云对着李遇颔首微笑,转头对跪在地上的白鸥厉色道:你这奴才,太皇太后爱惜你一身功夫,破格点你入羽林军,升你为禁卫于御前行走,专职护卫陛下安全,你怎就把差事办成了这样?
白鸥一脑门子的问号,瞪大眼睛盯着周慕云。
他寻思着,自己这穿过来才多久啊?不管是周慕云还是周哲翎,都是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才对。可周慕云的话,面上虽是责骂,内里却实打实是帮他免了杀头的罪过;只是
为什么要帮他?
传太皇太后口谕
不等白鸥答话,周慕云昂首开口;殿上众人该跪的跪,该拜的拜。
你这奴才,行事莽撞,大半夜扰了皇帝的清净,实在该死;哀家念你初初入宫,诸多规矩尚不熟悉,特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愿你以此为戒,好生看顾皇帝周全,争取戴罪立功;切莫辜负了哀家对皇帝的一片心意。
周慕云言罢,殿内静如死水,没有一丝风动。
白鸥翻烂了脑子里的史书,也查不出有这么一段,只觉得这皇帝一家子老老小小行事作风都太过诡异,根本无迹可寻。
不过好坏算是逃过一劫,反正这倒霉皇帝和短命王朝迟早也要玩完,比起弄清这古怪的一家子到底在想什么,白鸥觉得还是想想自己如何脚底抹油比较实际。
愣着做什么?周慕云身边跟着的老嬷嬷瞪着白鸥,还不谢恩?
白鸥反应过来,这是跟自己说话呢;他愣了一下,按着史书里的大致描述谢过恩,勉勉强强算是糊弄了过去。
到这儿,周慕云的差事大概算是了了,她对着李遇福了福身,行礼告退,众人的眼神皆是随着她的身影而去,没人注意到李遇的双拳在缩在寝衣的袖管内,攥得死紧。
高內侍也辛苦了,你这年岁折腾一晚上也不容易。待众人皆去后,李遇才转头吩咐道:下去歇着罢。
陛、陛下那名內侍踟蹰着,今夜,是奴才莽撞了
白鸥方才也跟着起身,此时再一旁听着声音和对话明白过来,这答话的高內侍,便是之前引来羽林军禁卫的人。
他瞧那內侍说着话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嗦着磕头道:还请陛下恕罪!
朕乏了,这儿有小姚侍候朕歇下便是。李遇顺势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退下罢。
高內侍的脸上虽还挂着点狐疑甚至是恐惧,但也不敢怠慢,闻言行礼后躬身退了出去。
白鸥在一旁抄着手看戏,心里总是觉得蹊跷,可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虽是对整个殇宁王朝的历史了如指掌,但眼下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何年月。
他沉思间一时不查,不知道李遇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你还不退下?李遇虽是比颀长挺拔的白鸥矮了一个头还多,但他昂头盯着对方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点轻蔑,皇祖母要你看顾朕的安危,你这是想再爬上朕的龙床,整夜看着?
白鸥甚至看见李遇的嘴角似有似无地朝一边翘了翘,像是在哂笑。
十六、七的少年,青春正好,正是该活泼阳光的年纪;白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瞧着李遇嘴角那抹不着痕迹的笑意,只觉得在这个夏天的寝殿里,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史书果然诚不欺我!
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
逃!
他两步跨出殿外,竟发现方才那名高內侍还在殿外候着,那人朝他行礼,他便也只好有样学样地回了礼。
白大人太客气了,奴才可当不起。高內侍满脸堆笑,今儿这误会闹大了,连累了白大人,您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白大人?
这称呼听得白鸥全身别扭。
他瞧着眼前人的年岁和衣饰装扮,并不是普通低阶的內侍,虽然在这宫里下人永远不可能是主子,但对方的地位绝对不低,实在不用对他这个小小的羽林军禁卫这么客气。
是高內侍太客气了,叫我白鸥就行。白鸥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趁机和人套着近乎,你也是关心主子嘛,我懂的,我懂!
是、是那,以后高內侍赔着笑,结巴道:以后,太皇太后那边,还要劳、劳高大人美言两句
够可以的啊!
白鸥抄着手,挑了挑眉毛,把心里那点小吃惊都咽了下去。
gu903();眼前这人方才得罪的明明是皇帝,现在心里记挂着要拍马屁的对象倒是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