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她要的是李遇的态度。

要一个皇帝接受一个刺客堂而皇之的留在自己身边,这样要求显得荒唐、欺人太甚;周哲翎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李遇表现出他对自己的臣服。

李遇一直拒绝立后,这让周哲翎大为恼火;白鸥本来只是她用来试探李遇是否还能继续为自己所掌控的棋子,微不足道,她根本没有正眼瞧过。

可就在今天的嘉承殿,她却不得不瞧见。

白鸥有多优秀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鸥似乎为李遇所用。

那么,李遇的乖觉顺从会不会只是他与白鸥演给自己看的一出戏?就像他曾经那个短命的爹一样。

周哲翎现在仍然不会在乎白鸥这枚小小的棋子,但她需要查清,捏着棋子的人究竟是她,还是另有旁的什么人;奈何白鸥的身世太干净了

白鸥的身世当然干净。

周哲翎没有查到任何信息。

白鸥太过干净,那么在周哲翎的眼中,李遇就开始显得不那么单纯了。

不管周哲翎再怎么只手遮天,按照殇宁祖制,最晚拖到李遇弱冠,总是要亲政的,若是到那时再发现一切不可控,就太晚了。

皇帝若是能对立后的事儿也并无异议周哲翎缓缓吐出一口气,哀家才算是能真真正正地睡个安稳觉。是慕云没有用,不得陛下欢喜。周慕云起身,膝盖一弯,跪在了周哲翎的脚边,平日里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和声音都起了点细微的变化,若、若是论辈分,陛下还要唤慕云一声姨母,许是陛下心里介意着慕云不堪大用,不能助姑母延续周家荣光,但周家还有很多好女儿

荒唐!周哲翎厉声打断了周慕云后面的话,先帝就不是哀家亲生的,你和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李遇的父亲当年娶的是周哲翎长兄的嫡女为后,而周慕云,是周哲翎五弟嫡出的幼女;她是李遇名义上嫡母的堂妹;算来,她的确是李遇的姨母。

可实际上,也的确是并无血亲。

慕云啊,你可知道,为何你大伯做不了周家的家主?周哲翎躬身,动作轻柔地扶起周慕云,又为何,这些年会换成你父亲?

周慕云起身,恭顺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点颤抖:慕云愚钝。

呵周哲翎似乎听出了周慕云话语里的震颤,轻笑一声,你这丫头,聪明着呢!

周家的男人,不顶用!若是我周氏也能出一个陈琸那样才华出众又深得圣心的臣子,哪里需要我们两个女人深夜在此殚精竭虑?

男人撑不起周家的天,所以周家的门楣,我们得扛着。

周哲翎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

先皇后得势,所以周家的家主是先皇后的父亲,现在周慕云是周哲翎心目中满意的新后,所以现在周家的家主也换了周慕云的父亲。

周家的男人不济事,周家的荣辱都系在女人的身上。

周慕云无力反驳,只能恭顺地跪在地上,听周哲翎说下去。

先皇后没有用,不能为先帝诞下子嗣,叫一个不明不白的妖精钻了空子,陛下长在永巷里,同先帝一样,与哀家实难亲近。

你以为哀家天生就爱把持朝政,不想颐养天年吗?周哲翎说着拉过周慕云的手,将人扶了起来,慕云啊,哀家就快六十了,还能活几天?哀家也想过清净日子

可先皇后不争气,随着先帝去了;若是哀家也倒下,后继无人,那可不单单是无力延续周家荣光那么简单。周家是殇宁第一大世家,皇帝若然亲政,而我周家势微

你父亲做周家家主的日子也不短了周哲翎拉着周慕云的手,点了点头,能走到这一步的,你以为,谁的手干净?皇帝若要查,一个都逃不掉!

周哲翎看着周慕云的双肩在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里微微一颤,满意地笑了笑,周家的男人不中用,你的叔伯兄弟,没一个能帮上你父亲;慕云啊,你是个好孩子,他只有你了。

可是周慕云还是低顺地垂着眸子,陛下不喜欢慕云。

他不敢。周哲翎敛了笑意,不怒自威,你是哀家从周家那么多女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自小就跟着哀家,身上的每一寸,都是按着皇后的模子长成的。

周哲翎眼中的先皇后软弱无能,从来没有跟李遇的父亲圆房这么大的事都不敢告诉她,在先帝病重后,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她便一直想着,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新后。

周慕云九岁入宫,十年间常伴在她身侧,由她亲自调/教。

若说白鸥的半生随心随性,一直在反抗教条与束缚中拥抱自由,那周慕云就是他的反例。

周慕云长在条框里,哪怕是一个微笑、一声叹息都被无形的尺子卡好了幅度,那柄尺子的就是周哲翎心目中皇后的标准范例。

可现在陛下的一举一动都在姑母的眼皮子底下周慕云小心翼翼地答话,慕云不知道还能替姑母做些什么?

真的吗?那你告诉哀家,皇帝是怎么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捣腾出一个白鸥来的?周哲翎说着起身,走向自己的床榻;她在榻边坐下,拍了拍身侧的床沿,你看,总有哀家看不到的地方。

周哲翎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就连皇帝的卧榻,她也要看着。

只是,皇帝的卧榻之侧,岂会这么轻易就容他人酣睡?

在皇帝亲政前,给他生个儿子。周哲翎说完这句,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在李遇亲政前,生下皇储,若是李遇亲政后像他的短命老爹一样不可控,那殇宁王朝将会诞生一位新帝

一位真正流着周氏血液的新帝。

在这一天里,太皇太后大寿;北胤使节入宫;少年帝王受辱,最后还因病倒在了龙座之上;最后又被来路不明的白鸥挽回了殇宁的颜面。

这一天注定有太多的人夜不能寐,不止在延年殿上,还在皇宫另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陛下,现在不是我不饶过他们,是您,放过我,好吗?白鸥被李遇拦住了去路,一脑门子官司,几点了?我要回去睡觉

啊?

看李遇的大眼睛里闪过点疑惑,白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耐住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时辰不早了。

你真的不会把今夜见闻告诉太皇太后?

不会!不会!!不会!!!

白鸥真的觉得自己耐心耗尽了,这个问题他今晚已经回答了一万八千回。

他真的很想问问李遇,我长了一张长舌妇的脸吗?就那么闲?

好吧,是挺闲的

但他真的没兴趣传闲话。

只是眼前阖宫上下都把他当成了周哲翎的人,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李遇相信,他不是奉周哲翎之命来盯着皇帝的。

就算是,皇帝夜会一个老嬷嬷,又算得上什么罪过?皇帝喜欢,大可以把人唤进广明宫侍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当中到底有多少皇家秘辛,白鸥没有兴趣,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不爱传闲话,也不是包打听;一朝穿越,他可以随遇而安,但绝不会把自己困在皇宫这四方的院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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