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李遇走到树前蹲下,从身旁的小姚手上接过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摊放在面前的泥地上。
是小鱼干。他说话时眼中泛着点湿润的光,你最喜欢的。
他就这么蹲着,肩上披着的氅衣委地,沾上了泥。
陛下。小姚躬身将人扶起,细细地掸着李遇身上的泥土,咱们就这么溜出来,真的不要紧吗?
他都赢了,现在没有谁的眼睛还会留在我这个病秧子身上。李遇安安静静地站着,由着小姚折腾,太医也看了,药也吃了,所有人都盯着嘉承殿呢,我难得透口气。
那您也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晕就晕啊,我在广明宫听见那些下人传话,差点儿跟着您晕过去。小姚为李遇掸净尘土,叹了口气,今天泰极殿的事儿宫里都快传遍了,那群北胤人说话那么难听,您再这么不明不白的晕一回,以后的话只怕更难听。
小姚,赵宏胤明摆着派人来看我好不好,教他们瞧见我真不成了,他们更放心。李遇拍了拍小姚的肩膀安慰道:再说,我中午都传太医了,叫苏嬷嬷知道了她肯定得担心死,我不装晕溜出来,怎么有机会教她瞧见我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小姚嘀咕着,大概是这里真的没外人,他往日里谦卑恭谨的语气里也掺了点责备和心疼,手上的红疹都让您挠破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留疤。
嘘李遇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大黑天儿的苏嬷嬷也瞧不清,你可别说漏了嘴教她担心!大男人的,留下两道疤又有什么要紧。
他说这话抬起脑袋左右望了望,苏嬷嬷呢,怎么还没来?你可同她说好了?
都说好了,每次不都是这里嘛
小姚正说着话呢,远处宫墙拐角后面走出来一个老妪蹒跚的身影,李遇忙提起袍摆迎了上去。
不远处地白鸥斜靠在树冠里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点看傻了眼。
他跟李遇方才站立的那棵银杏树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大概能听见几句小鱼干、苏嬷嬷、装晕之类的,模模糊糊的,也听不全,更不可能瞧清李遇和小姚脸上的表情。
但他现在能实打实地瞧见李遇一路奔向那老妪的样子,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里大写的欢快,就好像
很多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幼儿园或者小学?他也记不清了。每次到了放学的时候,他都能看着自己身边的同学欢快的奔向校门口,奔向来接自己放学的父母。
没有人会来接他放学,他要在门口陪老师一起一一目送那些孩子被接走,然后和老师一起回家;那样的背影,他见过太多太多次了,记忆犹新。
那些背影,每一个都和今夜的李遇一模一样。
老妪远远地看见李遇朝自己跑来,慈爱刻进脸上笑容的每一条皱纹里;她矮身正要向皇帝行礼,却被李遇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
李遇少年的身形还没完全张开,在高挑挺拔的白鸥面前或许显得有些矮小,但他到底也十七了,比起面前已经佝偻了腰背的老妪还是要高出一个头多。
但他好像浑不在意这些,躬身矮腰把脸埋在老妪的怀里,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撒娇,轻快地唤了一声:嬷嬷!
皇帝又没规矩了。老妪责备的话语也说出了十二万分的慈祥,叹息道:都多大的孩子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说着他又转头责备起刚刚跟上的小姚,你也是的,从小就跟着皇帝,他不能靠近那些东西的,你怎么也不盯紧些?
苏嬷嬷,小姚知道错了。小姚在老妪面前似乎也找回了些孩子气,虽然还是守着规矩,但他面上挂着笑,认错的态度里也不再是往日的谨小慎微、诚惶诚恐。
苏嬷嬷拍了拍李遇的头顶,关切道:快教老奴看看,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李遇的花粉过敏虽然不至于要晕倒那么严重,但现在也还没有好,刚才一路小跑之下,不免又有些气促,他赖在苏嬷嬷怀里喘匀了气,确定不会让人瞧出什么异样来才抬头站直了身体。
遇儿没事儿!他拽着苏嬷嬷的手晃了晃,因为刚才跑得急,小脸粉扑扑的,嬷嬷怎么这么晚才来?您这么久不来瞧遇儿,不想遇儿么?
苏嬷嬷抬手拨开李遇额前绒绒的碎发仔细地打量了许久,又前前后后地将人瞧了好几转;她年纪的确很大了,眼神儿不太好,实在没瞧出什么来才勉强松了口气,回答起李遇之前的问题。
想苏嬷嬷笑着,可老奴年纪大了,眼神儿和腿脚都不好使了。
她趁夜偷偷来看皇帝,不敢正大光明的提灯笼,连正路都不敢走,好在是在这深宫里呆了大半辈子了,每一条小巷都能闭着眼睛找见。她步履蹒跚,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来,个中有多不方便,自是不愿同李遇说起。
太夜池边有人浇花,地上弄了些水苏嬷嬷停顿了一下,刻意轻描淡写道:老奴一时没瞧清,滑了一下
要紧么?李遇紧张地瞪大了眼睛,说着就要躬身蹲下,让我瞧瞧要不要紧
皇帝、皇帝苏嬷嬷连忙将人拦住,不打紧,也没真跌倒,凑巧有人经过,老奴瞧着大约是个禁卫;那人心善,也不嫌弃,刚好扶了老奴一把。但怕被他瞧见老奴往这边来,我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歇了会儿,估摸着他走远了才过来。这不,就给耽误了。
听着苏嬷嬷说自己没事,李遇才算松了口气,可这着急的劲头一过,他马上便觉出不对味儿来。
此时业已入秋,正是百花杀尽,哪个不长眼的会在这夜里跑去太夜池边浇花?
更别提现下阖宫的眼睛都望着嘉承殿,羽林军禁卫营除了几个守着他广明宫的,其余的悉数都在嘉承殿附近;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溜出来。
苏嬷嬷在宫里几十年,禁卫的军服式样几经变迁,随便拉出来一件,只怕是具体的年份她都能讲出来,哪里需要说大约是个禁卫这样的话?
李遇思忖着,这怕是苏嬷嬷不想自己担心,编出来的瞎话;就想他哄着苏嬷嬷一样。
他不忍心拆穿,想了想只道:明日叫小姚拿些银子,去求个太医院的太医给嬷嬷瞧瞧。
犯不上的。苏嬷嬷抓着李遇的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安慰道:小姚再怎么说也是跟着皇帝的人,让人发现了总是不好。
人言秋高气爽,今晚的月色很亮。
白鸥躲在一旁,猫在一颗树干后面,将面前的一切都瞧得明明白白。
周哲翎与李遇没有血缘关系,这位苏嬷嬷看着也不可能有;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白鸥自己一直跟在李遇身边,甚至没见过李遇和周哲翎同屏出现过。
比起周哲翎那位名义上的便宜奶奶,李遇和这位苏嬷嬷看着倒更像是一对亲密的祖孙。
白鸥想着想着挠挠头,太怪了。
今晚的李遇很奇怪,他自己也很奇怪。
自己在想什么呢?一对亲密的祖孙该是什么样?他自己又没试过。
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什么亲密的关系出现。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他收到过一个迷恋星座算命的女同学递来的情书,上面说他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射手座,他当时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没错
他讨厌牵扯。
既然现在李遇没有什么大碍,他方才也算是帮着这小皇帝捡回了点面子,大家互不相欠;日后便可以同之前一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反正也走不了太远,他迟早要走到宫门外面去。
想到这,他长吁一口气,转身欲去,却突然听到了李遇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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