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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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鸥眼神巡觑一圈,最后留在桌上的一沓白纸上;他走上前去,信手折了个孩子们小时候都玩过的纸飞机。

他用笑意接着小皇帝疑惑的眼神,直接上前一步,掀开了李遇身后的棉布帘子,对着飞机头哈了口气,轻轻使力,将手中的纸飞机朝着夜色掷了出去。

李遇看着一张普通的白纸在白鸥手中变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再看着那张纸好像长出了翅膀,飞进无边的夜色里。

他瞪大了眼睛,带着点孩子气的惊奇。

白鸥回头,看见了小皇帝所有的天真。

它有翅膀吗?李遇好奇地问。

白鸥笑道:有的。

接着,他看到李遇眼中的光芒暗了暗。

那你也有吗?李遇问道。

有的。白鸥笑答。

叮当也是一只猫吗?李遇眼中的光芒彻底散去,垂着脑袋小声问道:一只叫叮当的猫?

白鸥很敏锐地捕捉到这问话里的关键讯息。

也?

小白也是一只猫吗?他低头看着小皇帝,收敛了笑意,一只白色的猫?

不李遇摇摇头,小白只是一只狸花猫。

狸花猫?

白鸥有些怔住了。

至大宁王朝打通西域通商之路,乖巧稀有的波斯猫传入中土,颇得王室贵族的青睐。

殇宁虽没落,但李遇好歹是先帝唯一的儿子,七岁登基,怎么心心念念的会是一只不起眼的狸花猫?

白鸥细细思忖。

史书记载,殇宁后主生母不详,野史中有说是青楼名妓,也有说是梨园名伶,更多是说李遇的生母只是宫里一个最卑贱的宫婢。

殇宁后主长在永巷,在先帝去世无子的局面下才被周哲翎接回,扶植登基。

亡国之君至童年起就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日后成为一代昏君似乎有迹可循,这也成为殇宁后主最为后人所诟病的一点。

所以小白,是在七岁前陪着李遇的吗?

白鸥好像突然被什么戳中了不知道哪一根神经,突然就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他打住了这个话题,盯着李遇那只还紧紧攥着信笺的手,陛下不打算告诉我信上说了什么吗?

李遇被这个突然的话题问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捏着那张糟糕的信笺,已经被手心里紧张的汗水濡湿。

他怔怔地握着那张褶皱的信笺,忽然失语。

第26章我凌乱了。

寅时三刻,周慕云还走在通往延年殿的回廊间。

即使在夜半,她依旧穿戴整齐,鬓发一丝不乱,只是趿着一双云头履的步子略显匆忙,脸上的表情依旧沉静,惯常的端庄娴雅。

延年殿前,周哲翎贴身的老嬷嬷已经急得团团转,大老远地瞧见周慕云便匆匆迎了上去,三小姐,您可算来了。

夜色已深。周慕云抬手免了老嬷嬷礼数,何事如此

啪的一声骨瓷脆响自殿内传来,打断了周慕云的问话。

算了。她拍拍老嬷嬷的手算是安慰,我自瞧瞧去。

姑母。

她推门进殿,一声轻唤间脚下差点被碎了一地的瓷片绊倒;拎着裙摆绕开那一团狼藉,她抬眼便看到周哲翎扶额倚在美人靠边,一屋子下人跪倒在地,双肩颤抖。

自小长在这深宫里,长在周哲翎身边,她鉴貌辨色,玲珑剔透,此刻殿上景况不必多言,她已猜得八/九分。

不中用的奴才,又是何事扰了太皇太后清净?她眸色不变,走到一众瑟瑟发抖的下人中间,抬手吩咐道:还不下去。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退下,只恨不能走在第一个。

是何人不长眼?周慕云轻步走到美人靠边,说着跪在榻前抬手为周哲翎捶腿,这么晚惊扰了姑母安眠。

一群不中用的周哲翎睁眼,松开扶额的手一把拍在榻间的小案上,咬牙道:废物!

周慕云闻言抬头,借着明灭的烛火瞧向周哲翎压在手下的信笺,虽只露出几行字,但她需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江南圈地的事儿,还是被陈大人发现了?

陈琸那只老狐狸,眼睛毒得很!周哲翎阖手握拳,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手边的信笺,哀家从来没想过此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此前,借着你的婚事,哀家同皇帝周旋良久,为的就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擦干净他们那张偷腥的嘴。哀家再三同他们说过,哪怕是装,这个样子也得装得像,起码得瞒过陈琸的眼睛。

可这群没用的东西,只看见眼前的蝇头小利,竟是一刻也不愿耽误;陈琸又不瞎,怎会不查!

去年江南普遍遭灾,被洪水泡过的土地长不好庄稼,来年粮食定然失收,这本也是世人皆知的常理。周慕云低垂着眉眼,手上动作不停,他们许也只是存着侥幸,想着陛下不会怀疑。

可是他们,做得太过了!周哲翎阖眸长叹,皇帝只是年幼,又不是蠢货。

世家贵族的良田封地都是挑着最好的位置给,靠近河堤水渠,既肥沃平坦,又方便灌溉;可去年一场水患,遭灾也是首当其冲。

圈占土地、委以私用的事历朝历代都不新鲜,只是为着去年的水患,世家贵族老爷们的钱袋子空了,便是急着找补,于是这事在江南就更变本加厉,明目张胆。

他们圈占土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姑母心里也是明白的,何要如今再来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周慕云温声安慰道:况且那些土地上,有撒了庄稼的还好遮掩;有些已经起了私宅,难不成会为了应付陈琸,还会自己扒了去?

他们远在江南,山高皇帝远,跋扈嚣张是惯了的,鼠目寸光,哪里能懂姑母的苦处?落了袋的好处,自是不肯吐出来。

所以哀家才说,他们都是废物!周哲翎一把将手中皱褶破碎的信笺扒到地上,咬牙道:扶不上墙的阿斗。

姑母心中明镜儿似的,何苦还要同自己怄气。

周慕云语气神色依旧无波无澜,只是起身捡起那张信笺,也不细看,便打开一旁鎏金暖炉的顶盖,扔进去化了。

世家老爷们因那一场洪灾空了钱袋子,可国库又何尝不是因为赈灾亏空至今;他们如今既如此让姑母不省心,姑母若是心中不忿,何不借着陛下的手,干脆就在这次惩治了他们?也好教余下的,学会收敛。

慕云啊,你同皇帝一样,都太年轻了。周哲翎伸手唤来周慕云回到自己身边,你以为撑起一个国家当真就靠那些读书人一腔热血的喊两嗓子天下大义、江山社稷吗?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那群文人里,能出几个陈琸这样的?士族阶层绵延几十载,手握钱、权,才是这个国家的核心,他们乱了,这天下,是要大乱的。

姑母是说周慕云乖巧地倚在周哲翎腿边,他们会造反?

呵周哲翎哂笑,目下他们还不敢。

既是如此周慕云垂眸,世家虽是国之根本,可历朝历代也不乏门阀更替,既是这一批不教姑母省心,姑母何不借着由头,换一批更懂事些的?

皇帝眼瞅着要十八啦,比起他那个不中用的父亲,皇帝的心思更重,抱负,只怕也是更远。慕云啊

周哲翎说着拉过周慕云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尚未正式入主中宫,更没能为皇帝诞下龙嗣;皇帝现在已经公然与陈琸那只老狐狸勾勾搭搭,显是志存高远,此时若然士族生变,只怕,哀家也不一定能保全周氏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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