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陛下,既然小姚踟蹰着没把白鸥的名字说出来,只道:既然都这样了,您晚上若是不去了,还要这份名单做什么?

高献既然已经把话儿带到了,这事儿便是只能这样了。李遇叹息道:我若一会儿变一个样子,只恐太皇太后那边起疑,不定又会给陈琸下什么绊子。

李遇主动奉上名单,高內侍便屁颠儿屁颠儿地捧着名单去了。

为显殇宁皇室祖孙情深,周哲翎亲下懿旨,要禁卫规划好皇帝夜里的活动路线,沿途掌灯把守,小心护卫皇帝周全。

李遇收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攥碎了手里的茶盏。

他拟的名单已经尽量避开了周哲翎的眼线,可周哲翎对他的监视,却一刻也不会放松。

接来的日子里,他每夜都得在周哲翎的眼皮子底下兴趣缺缺地出去溜达两圈。

白鸥若是在,大抵也是说不上话的;可哪怕多瞧上一眼,也总是好的。

现在不用宿在凉亭了,他除了在白鸥正常当职的时候能撇见两眼,便再没有见过白鸥人了。

而在禁卫军掌灯照不见的阴影里,皇宫院墙的墙头上,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翘腿坐着,小臂懒散地搭在膝盖上。

白鸥远远瞧着李遇身边被围得满满当当,瞧着李遇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

他是有意躲着李遇。

那夜事情来得急,他没法子不担心小皇帝,可当事情真的过去,心里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自己好像有些挂心小皇帝了。

他这小半辈子,没有亲近的父母,没有友爱的兄弟,甚至连朋友,也都只停留在同学和同事的关系;他活了二十七年,唯一的亲密关系是发生在和coffee之间的。

他没有与任何人有过什么感情上的牵扯

这让他本能地不适应旁人的靠近,无法理解某种叫做牵挂的复杂情绪。

并且觉得恐惧。

他是天上最自由的鸥鸟,无牵无挂,自由恣意地活了二十七年,怎么能被绊住呢?

漫长的孤独会使人丧失共情的能力

这让他没有办法敏锐地捕捉到李遇的情绪和用心。

理智上的不适应和恐惧让他躲避,可感情上的悬心还是让他每晚都爬上墙头,远远地瞧上一眼才安心。

有时他会觉得这样的状态糟透了,但每晚远远瞧见时,又觉得好像还行。

之前小姚寻他时,躲的心思也不是没有,但他也不是会撒谎的人。

小皇帝的寿辰将至,他手上的确有件棘手的事等着做。

*****

贺皇帝生辰的千秋节本是应举国同庆,大宴三天;奈何前年江南遭灾,去年陈琸治河,都是海样的银子流水似的出去。

就从去年入秋前后,先是太皇太后寿诞,接着又是御阳山秋猎一场荒唐,不久前除夕又有岁暮大宴,全都做尽了排场。

饶是周哲翎再怎么想着绷面子,朝廷的钱袋子也着实见了底。

她之前问皇帝的意思,本就想让李遇自己说出一切从简的话,奈何高內侍眼界不够,丝毫没能体察上心,这才吃了瘪。

高內侍瞧不明白的东西,李遇心里门儿清。

他以大病初愈、体力不济为由,自请将三天庆典改为一场夜宴。

这事顺了周哲翎的心,也正合李遇的意。

大宴前夕,李遇已经收拾完毕,旁的人也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小姚正跪在一旁,帮他挂上腰间的坠饰。

千秋宴虽一切从简改为夜宴,时间也不会短,到时候宫里的眼睛大都看着嘉承殿,正好你也不用去

李遇平举着双手,由着小姚打理,话说到这儿喉间一哽,顿了顿才接着道

你带上我们之前悄悄备下的元宝纸钱,再备上些吃喝,按老规矩,瞅个没人的档口儿,替我给苏嬷嬷送去也算是我

尽一份孝心。

可这份心意究竟还是太薄了,他到底也没能说得出口。

陛下,今年小姚困窘道:恐是不行了

李遇诧异地低头盯着小姚,怎么了?不是苏嬷嬷有事儿罢?

苏嬷嬷好着呢小姚忙解释道:只是高內侍被太皇太后发落去了御阳山的皇家马场去、去捡马粪

御前的內侍首领可不是随便捡个阿猫阿狗的摆上去就行,高內侍前脚刚被打发,后脚就接着是皇帝的千秋宴,一时寻摸不出合适的人选。

论资排辈,就数奴才在陛下身边侍候的时日最久。小姚怯声道:所以今儿个夜宴,是奴才贴身侍候陛下。

捡马粪?李遇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早上高献跟我去受百官朝贺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太皇太后为何要突然发落了他?

就是百官朝贺之后的事儿,外头风言风语很多,奴才也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姚替李遇收拾停当,起身道:一直想跟陛下说来着,但这一天陛下身边人都多,奴才没寻着机会。

李遇仔细想了想,今天这样的日子,高內侍定是要前前后后晃悠讨赏的,可今天百官朝贺之后,的确就没有再露过面。

他一直知道高內侍是周哲翎的人,长久以来在对方面前都格外谨慎,无论周哲翎因何要弃了这枚棋子,按说他都该高兴。

至少是少了个眼中钉。

可只要想到晚上的事儿,想到他连夜和小姚偷摸折的那些元宝纸钱可能要送不出去了,心里仍旧不是个滋味。

*****

延年殿上,周哲翎也正由周慕云侍候着更衣梳洗。

姑母,这事儿,您真的不再查查么?周慕云小心为阖眸的周哲翎簪上凤钗,高献毕竟是御前的內侍总管,这位子没了

没了,我好换个聪明些的。周哲翎睁眼,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我扶高献这个废物坐上御前內侍总管的位子,是要他做哀家的眼睛,可这些年来他都打探出过什么?除了溜须拍马,一件正事儿没有!

起先,高內侍靠着谄媚讨好入了周哲翎的眼,他本也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加上这些年来李遇一直提防着他,是以他从来没有打探出过什么有用的消息。

只会那些奉承的话,时间长了,周哲翎也听腻了。

尤其是最近,先有李遇与陈琸为着江南的事勾勾搭搭,高內侍丝毫不查,险些打了周哲翎一个措手不及;后有一个来路不明的白鸥,周哲翎多方打探无果,只好教高內侍去探探皇帝口风,仍是没有下文。

这个废物今儿个这样轻易便被人利用周哲翎冷声道:没有脑子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碍眼。

周慕云垂了垂眸子,姑母怎知是为人利用?

慕云,你甚少对旁人的事儿如此上心,怎么?周哲翎回头打量周慕云,是真的担心哀家送给皇帝的女人里,有人先你一步诞下龙嗣?

呵她冷笑一声,哀家这么疼你,怎么舍得?

慕云不是这个意思慕云

周慕云急于解释,可说着话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事儿,有些不对味儿。

头前高內侍急匆匆地捧着一封信来告密。

信上的内容大抵是一个周哲翎送去李遇身边的女人向李遇哭诉,自己有了身孕,怕遭人陷害,求皇帝垂怜,赐个名分。

按理说,周哲翎最关心的向来是周氏能不能诞下李家的长子嫡孙,确保将来继承大统的孩子是周氏的血脉。

可偏偏这事,周哲翎一点儿也不急,转身便将高內侍发落去了御阳山的皇家马场,说是眼不见为净。

周慕云起先以为这是为了封锁消息,留待细查,可现在看来

周哲翎丝毫没有要查的意思,关于这封信,这件事儿的真伪,她的心中似乎早已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