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呢!周哲翎失控地拍着床沿,不是说、说那个陈家的贱种只带了几千人回江宁?
其他人呢!
让什么人上战场,本就是临战主帅说了算的,项少将大抵是有自己的打算,姑母别急。周慕云还是耐心地解释着,待城只是失守一个外城而已,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能有什么打算?周哲翎咬牙道:他们
都不过是这朝廷的蛀米大虫!
周慕云手上动作未停,只安静地垂首,姑母息怒。
皇帝那边周哲翎又在轻咳两声,可有什么异动?
陛下身边的眼线已经被裁撤干净了。周慕云恭谨道:朝堂之上陛下应对有据,下朝后的事儿便不得而知了。
应对有据?呵周哲翎冷哼一声,只怕是早有预谋罢?
不需要什么大胜,项兴言、项弘父子只需要守住待城,周哲翎便有办法将白鸥按死在这江宁城,可偏偏待城外城失守了。
此前李遇如何挖空心思,急不可耐地要送自己的男宠上战场去把稳兵权,周哲翎自问都看在眼里。
可今日泰极殿上,待城战败的军报一到,失了周哲翎这根主心骨的群臣跪倒一片,哭着喊着求神武大将军收复失地,重整河山。
倒是李遇端起了架子,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可不就是早就谋划好了?
一定是一定是的周哲翎愈想愈是不对劲,这只小狐狸,比他爹和祖父加起来都精!姑母的意思是周慕云迟疑道:是陛下着神武大将军藏起了待城驻军此前获胜的队伍,制造待城大败,然后再
待城一旦沦陷,北胤和江宁之间再无天堑可守,周哲翎现在已经没有了和李遇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也是朝中群臣为何大乱的原因。
李遇先以大败拔除项氏一门在西北三城几十年的根基;再以此事要挟朝堂之上那群吓破了胆的废物,让白鸥可以再次挂帅待城。
届时大胜之后,便可独揽西北三城的军政大权,为他弱冠之后亲政夺权打下基础。
不然呢?周哲翎横眉盯着周慕云:还有别的解释吗?
没用的废物!她冷声道:没有一个能教哀家省心的。
是慕云没用。周慕云喂周哲翎服下碗中最后一口汤药后,恭敬地跪在床前,不能替姑母分忧。
哼周哲翎冷笑一声,在身旁老嬷嬷的搀扶下躺好。
是挺没用的,你甚至还不如先皇后那个废物。她盯着头顶的床帏,若是你现在能为小皇帝诞下皇嗣,哀家何至于被这只小狐狸掣肘至此?
姑母周慕云抬头,向来平静无澜的眼底透出一丝震惊的情绪,陛下慕男色您还要、要慕云
若说宫墙之内皇帝的断袖只是传言,那对亲耳听过李遇说出心上人三个字的周家姑侄来说,这根本就不是秘密。
李遇喜欢的是一个男人,周哲翎心知肚明,却仍然要周慕云嫁给他。
慕男色有什么不好的!周哲翎不削地打断了周慕云,至少你不用跟一整个后宫的女人去挣、去抢。
他宠幸一个卑贱女人生下的男子,那男人能做什么?能给他生孩子吗?能替李氏江山绵延后嗣吗?
有朝一日,哀家咽了气她长叹一声,你若是再遇上先皇后当日的情况,再有爬床的贱婢先你一步大了肚子,谁去替你收拾?
*****
姑侄俩不太愉快的对话结束,广明宫寝殿内的烛火也暗了下去。
殿上两人将不太对等的情报做了交换,之后便都噤了声。
谁也没有问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两个人同时默契地选择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洗漱后安寝。
李遇枕着白鸥的胸口,今夜出奇的安静;白鸥也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还不睡?李遇伸手握住白鸥的手,十指相扣。
我在想白鸥轻声道: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有的。李遇的声音也很轻。
今天战报传回,周哲翎不在,那群废物点心吓坏了罢?白鸥戏谑道:是不是哭着喊我求我去待城呢?
是。李遇肯定道。
但你也没答应。
是。
白鸥了然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若是答应得太痛快李遇手指拨弄着白鸥胸前的小辫,怎么能让他们误以为这一切是我布下的局?
你说什么?白鸥紧张地撑起上身。
我很快会封你一品柱国大将军,开拔待城的。李遇温柔地拍了拍白鸥的胸口,但是这之前,我得保证你这一趟去得安安全全,不能再跟上次一样了。
白鸥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李遇的意思。
他们之前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李遇从来不干预他每一场仗要怎么打,他也不会对李遇的政事指手画脚
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怎么他重新躺回榻间,伸手揽过他的小美人儿,这次不哭着喊着要跟我去了?
不是说把后背交给我吗?李遇笑着吻了吻白鸥的唇角,遇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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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柱国大将军临危受命,再次挂帅待城,是整个殇宁最后的希望;皇帝御辇亲自出城十里相送,盛况空前。
城外十里,刚好是那处衰败的凉亭。
宫里皇帝和将军的断袖传闻几乎被坐实,禁卫随扈都只是远远的站着。
那凉亭破败不堪,积着不知几尺厚的灰尘,白鸥和李遇都没进去,只是远远地站在凉亭道边。
李遇摘下一枝道边柳树早已枯萎的柳枝,轻声道:灞桥别君重折柳。
白鸥接过李遇手中的柳枝,屈膝蹲地,插进了泥土里;接着他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李遇。
他英挺的眉眼里有将军该有的利落和自信,嘴角不羁的笑意里尽是只有李遇才能看懂的,属于他的白鸥哥哥所特有的温柔,和安全感。
西出阳关无故人。白鸥笑着道。
看着李遇眼里的晶莹,他起身一把拽过李遇,将两人的身形藏在凉亭的石柱后。
李遇被人按在柱子上,吻得不讲道理。
感受到怀里的颤抖,白鸥才将人松开,他恶劣地舔了舔唇角,坏笑道:我开玩笑的。
他低头看着眼地上被自己插入土里的半截枯枝,明年这截枯枝发芽前,我一定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