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遇踮脚吻了吻白鸥的唇角,真诚道:我知道。
也许白鸥真的是上天的恩赐,没有他的白鸥哥哥做不到的事
我知道,若是再战,你一定会赢。他肯定道:但要保全江宁二十万人的性命,只能用李氏殇宁的皇帝去换。
只有让殇宁的子民变成北胤的子民,才能在赵宏胤的取舍中得到他的庇护,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遇儿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救江南的灾民就一定要牺牲小五,但我现在好像懂了。
那你的遗憾里白鸥抓住李遇为自己拭泪那只手的腕子,就没有我吗?
永巷尽头那间不起眼的柴房,遇儿原本生于微末,却也最终登顶人极,享尽荣华李遇的腕子虽然被白鸥捏住,却还是用指尖摩挲着白鸥的侧脸,还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白鸥哥哥,人不可以那么贪婪的,老天不可能什么都给我。这辈子,唯一让遇儿贪婪的就是你
贪到了,值了。
但是我,对不起你。
若是从一开始我没有不顾一切地向你靠近,我们之间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便也不会有这场分离。
总是恩爱不移惹天嫉。
遇儿什么也不恨,只恨风月摧命如纸薄他眼底噙满泪水,却终于没有落下,只是死死地盯着白鸥,好像怎么也看够,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是李遇无福与共。
白鸥哥哥,若有来世,李遇倘若康平盛世为君,一定兑现娶你当我皇后的承诺。
白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搂着李遇,直到乌金西沉,气温越来越低,他能感觉到李遇在他的怀里冷得打颤。
他将人打横抱起,一步步往待城府衙走去。
天刚刚开始黑,街上巡逻的驻军,忙活的百姓都还不少,但李遇就这样缩在白鸥怀里,两个人一同坦然地面对无数或惊奇,或诧异的目光,一直走回那间已经点起烛火的厢房。
白鸥看着李遇,一笔一划写下那纸退位投诚的诏书,盖上那方玉玺。
房中一直静谧,直到这时白鸥才终于开口,你决定了吗?
李遇点了点头,你后悔了吗?
白鸥突然就笑了,摇头间甩了甩额前的碎发。
此生有幸并肩一回,不能白首是为憾,但白鸥无悔。
这里不是灯火辉煌的广明宫,待城的一切物资都短缺,即使皇帝的厢房也只有案前那如豆的灯火一盏。
但在李遇眼里,白鸥身上抖落的,是这天地间的万顷光芒。
他们就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彼此相望,轻轻抬手就可以触碰到彼此,但谁也没有上前。
因为他们都知道,哪怕只是短暂的接触,都会再也舍不得松手。
白鸥哥哥,结束后,赵宏胤一定会四处搜捕你的下落,到时候,我会派四队人马从四个城门的方向逃散,每一队都会有一个人扮作你的样子。
陈邦会送你返回江宁,赵宏胤一定猜不到你会回到他眼皮子底下,你只要乔装改版,隐姓埋名躲在江宁,定然是安全的。
白鸥咬着牙没有说话,却突然伸手,一把将李遇拽进自己怀里。
直到这一刻,李遇的眼泪才终于夺眶而出。
他终于完成了他该做的一切。
白鸥哥哥。他在白鸥的怀中抬眸,看着白鸥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江宁那么美,再替遇儿多看两眼,好不好?
白鸥抬手覆上李遇的后脑,重新将人按回怀里,他好像不准李遇看着自己。
那么温柔的眼神,划过他的脸颊却刀尖划过似的疼。
我才、不要他一字一顿,咬牙道:替你,守着,一座空城。
李遇乖顺地倚在白鸥怀中,泪水沾湿了白鸥的前襟,我们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江宁不要变成一座空城吗?
白鸥松开手臂,两只手掌托起李遇的脸颊,让人抬头与自己四目相接
对我来说,没有你的地方,就是空城。
也许真的没有谁可以陪伴他一辈子,他好像注定要送走每一个人,好像coffee,好像李遇。
但即使一段相伴,便已是终身。
李遇,你记着,你没有对不起我。他很少这样认真地看着李遇的眼睛。白鸥的一生,是因为遇见你,才不显得潦草。
我这一辈子,半生恣意洒脱,半生炙热鲜活
就活一个半生你我。
他不愿一世挣扎。
陛下,不管到哪儿,我都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
投诚文书送抵江宁,退位诏书昭告天下。
赵宏胤以北胤皇帝的身份下旨,感念李遇为天下苍生计,退位止戈;他亲封李遇为北胤平安侯,赐府邸,迁居北胤都城
镐京。
不日启程。
赵宏胤说过,史书由胜利者撰写,但历史发展向前,史实从来不容篡改。
这一天,刚好是李遇二十岁生日。
在这一天,殇宁终于亡国,并入北胤版图。
一切尘埃落定。
年初那场简陋的婚礼,站在石台上的四苟已经不在了,而在石台前交换戒指的两个人正依偎着靠在石台边。
白鸥浅吻着李遇的额头,害怕吗?
不怕。李遇对白鸥笑笑,不过想想,还是有好多遗憾啊,遇儿是不是太贪心了?
白鸥也跟着笑了笑,说来听听?
遇儿最近经常想,若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李遇讨好地蹭了蹭白鸥的下巴,那样我们的日子就可以再长一点。
白鸥打记事起就一直做着那个诡异的梦,他比李遇大了十岁
你信不信他轻轻弹了下李遇的额头,其实鸥鸟一直都在你的寝宫,每一个夜里,我都守着你。
走过童年少时的每一缕伤痛。
从一开始就是,他就一直陪着李遇。
在李遇需要的时候。
终于在那个仲夏夜,我逐着月光,为你而来。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宿命。
以后,也是一样。
他低头,吻住李遇。
你会忘记我吗?
李遇在白鸥耳边轻轻地问,却没有给白鸥机会回答。
不要忘记我,也不要太想我。
他重新吻回白鸥。
他们贪婪地亲吻,咬破彼此的舌尖。
用欢笑,用深吻,用疼痛,用泪痕。
去铭记。
也忘记。
*****
第二天一早,李遇换上赵宏胤着人送来的北胤侯爵的服制,走上了那架驶往镐京的马车。
待城早已没有原来的十万军民了,但就那几万人,也足以围得整条街道水泄不通。
这些人里大多读书不多,但却每一个都明白,他们的皇帝要走了,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
gu903();街上男女老少跪送殇宁后主马车行远,城门边还挤着不少人怀中端着家里仅存的、能拿的出手的吃食和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