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是小侯爷的吩咐吗?秋蝉瞪圆了眼睛,为难地踢脚边的石子,坏了,侯爷正在夫人屋里发脾气呢说,说九王爷

后面的话,身为侍女的秋蝉是不敢说的,她只能小声抱怨:为了陛下的赐婚,先是侯爷劝夫人息怒,这眨眼的功夫,又反过来了。

奇了怪了,这位九王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咱们小侯爷嫁进王府,不会天天受气吧?

穆如归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镇国侯府里坏了个彻底。

他勒紧缰绳,注视着自皇城中淌出的银色长流。

玄甲铁骑碰上了金吾卫。

为首的金吾卫翻身下马,身上沉重的甲胄闪着凛冽的光。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九王爷!

穆如归稳坐马背,隐在面甲后的双眸透出两点寒芒。

你们去往何处?

回王爷的话,吾等奉太子殿下之命,前往镇国侯府,探望夏小侯爷。金吾卫侧身拱手,恭敬让路,王爷先行。

银色的洪流散向两旁,金吾卫齐齐下马,单膝跪地:王爷先行!

穆如归攥着缰绳的手兀地收紧。

他身后,是门前堆叠着寿材的镇国侯府,也是上京望不到尽头的繁华都城。

夕阳沉入暮霭,冷风在混沌世间游荡。

上京的冬天来了。

玄甲铁骑穿过了金吾卫。

暮色低垂,银色蛟龙沉入海底,在逐渐昏沉的天色中翻出一丝小小的浪花。

铁蹄声远去,穆如归没有回头。

但他知道,那个对他避之不及的侯府,会为金吾卫敞开大门。

就像夏朝生,心心念念的,也从不是他。

走。穆如归胯/下的战马发出了不解的长鸣,它不明白,为何归心似箭的主人要与目的地背道而驰。

但它还是听话地狂奔起来,乘着风,踏着暮色,将穆如归送到了皇城前。

没有尽头的宫灯在宫前内熊熊燃烧,衔接漫天星斗,汇入九霄银河。

黑云在天边翻滚,最后一丝赤色夕阳在穆如归的玄甲上镀了层烫人的金辉。

携宫人与软轿等候许久的内侍监跪拜在地,高呼:恭贺王爷得胜归朝!

穆如归翻身下马,直视内侍监,嗓音又沙又哑:替我卸甲。

内侍监不敢怠慢,匆忙起身,先拿帕子净手,再躬身来到穆如归身边:王爷,陛下得知您腿疾复发,特意遣奴才送一顶软轿。

多谢皇兄赏赐。穆如归修长的手指按住面甲,漆黑如墨的双眸露了出来,紧紧地盯着为自己卸甲的内侍监。

内侍监何等乖觉,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手忙脚乱地将卸下的玄甲递给身后的宫女,再忙不迭地转身,见穆如归的身影即将融入夜色,且行走之间,姿态略有生涩,豆大的汗珠便从额角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王爷,软轿可是陛下的吩咐啊!

穆如归闻言,兀地停下脚步,偏头不冷不淡地打量着内侍监,毫无温度的目光宛若他刚卸下的长/枪,凌厉异常。

内侍监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大梁尊贵的王爷,而是荒野上嗜血的豺狼,面色刷白,冷汗如瀑,连求饶都忘了。

满是寒意的风卷起了穆如归的袍角。

他缓缓垂下眼帘,目光在右腿上微顿,继而迅速挪开:我自会向皇兄解释。

言罢,再也不理会身后的太监宫女,任他们抬着软轿在身后大汗淋漓地追逐,身影很快淹没在了宫墙的阴影里。

金銮殿前,鸦雀无声。

执剑的金吾卫点燃了宫殿四角的灯火,殿前御路上的金龙在火光里熠熠生辉。

穆如归自午门而来,他的身形映在地上,狂风拉扯间,宛若修罗。

金銮殿前的太监宫女,除却金吾卫,纷纷跪倒在地。

金銮殿前却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太子,穆如期。

风静止了一瞬。

不知是哪个宫人手里的宫灯爆出一朵灯花,惊醒了沉寂如深海的夜。

穆如期眉心一跳,眼前投出狰狞的阴影那是修罗,是恶鬼,是索命的冤魂。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恐惧如潮水,汹涌而来,彻底将他淹没。

事实上,穆如归只是与他擦肩而过罢了。

金銮殿内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年长宫女:王爷,陛下等您很久了。

金吾卫随着她的话,齐齐后退,让出可供一人通过的御路。

穆如归坦然迈步,踏进金銮殿的刹那,耳边飘来宫女的提醒:王爷莫要恼了太子。

他身形微顿,点了点紧绷的下颚。

而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梁王,已经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握住了穆如归的双手,亲切道:本该让九弟先回王府歇歇,可朕实在是担心你的伤势,总要看一眼才放心。

穆如归冷淡谢恩,跪于殿下,等着梁王接下来的话。

梁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真担心他的伤势,大可派太医去王府,完全没必要让他来金銮殿,看那跪在殿前的太子。

果不其然,短暂的寒暄过后,梁王轻咳一声,身边宫女会意,双手捧着固封的圣旨,缓缓走到穆如归身前。

朕知道你喜欢夏荣山的小子。梁王笑着回忆,朕也甚是喜欢那孩子他在宫里住了五年,没少逗朕和太后欢心。

这是朕赐婚的圣旨,你且拿去。

穆如归垂头不语,既不接圣旨,也不起身。

梁王有些尴尬,默了会儿,又道:朕的太子未及弱冠,心性未定,跪在殿前也只是做样子罢了,并非真要与你作对。九弟,你莫要同小辈计较。

朕,自是以你为重。

穆如归化为顽石,佁然不动。

梁王沉不住气,起身走到他身前:九弟,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朕都准了你,就当赏你定国安/邦的功劳!

金銮殿内的宫人随着梁王的话,一个接着一个跪拜在地,唯有穆如归即使跪在地上,腰杆也挺直如青松,烛火葳蕤,纤长的身影蔓延到明黄色的龙袍下,仿佛在深海中蛰伏的蛟。

梁王兀地心悸,却听穆如归说:臣弟惶恐。

但求皇兄收回成命。

你说什么?!

穆如期浑浑噩噩地跪在金銮殿前,周身虽被灯火映得亮如白昼,眼前却还徘徊着那道漆黑中泛着血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