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与秋蝉替他解开了披风系带。
你们今夜在屋外,可觉得慈宁宫不妥?夏朝生走到屏风后,轻声问,可看到什么不对的人?
夏花背对着屏风,用铁钳拨弄着暖炉里的炭火,闻言,蹙眉思索起来:小侯爷,今夜慈宁宫前人来人往,奴婢实在是看不清。
烧着茶水的秋蝉也道:奴婢倒是多瞧了几眼,却都是些宫女太监,剩下的,都是玄天观来的道长了。
夏朝生解下腰间玉佩,无奈摇头。
他知道夏花和秋蝉必定不会察觉出异样,连他都没想到慈宁宫中,竟然会出此等大事,也不知道和寻芳有没有关系。
但是夏朝生左思右想,都觉得今夜的火来的奇怪。
对了,奴婢倒是打听到一件事。秋蝉猛地一拍脑袋,忽然叫起来,小侯爷,我听宫女们碎嘴,说今夜的祭礼虽说在慈宁宫中举办,但是太后精神不济,实际上并没有插手,一营安排,都是宁妃娘娘安排的。
太子殿下犯了大错,皇后娘娘自请出宫,宫中只有养育过五皇子殿下的宁妃娘娘,能担起主持后宫中祭礼的重任。夏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暗暗摇头,五皇子殿下不日就要前往玄天观,主持皇家祭礼,陛下现在让宁妃娘娘主持祭礼,也属正常。
独自站在屏风后的夏朝生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没由来闪过一阵心悸。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宁妃主持祭礼,所以才会在中途暗中前往桃晖宫,恳求穆如归不要支持太子。
可她这么做,就安心了吗?
夏朝生猛地攥紧了衣带,指尖滚过一阵热意。
他咳嗽了两声,将外衫脱下:夏花,暖炉不必烧得那么热。
夏花愣了愣,抬头看着模糊映出夏朝生身影的屏风:还有几个炉子奴婢没点呢。
是吗?他拉开衣领,一滴汗从额角滴落。
夏朝生似有所感,缓缓瞪大了眼睛。
王爷,薛神医来了。捧着衣物的红五进屋后,与穆如归轻声耳语。
他来做什么?穆如归动作微顿,本王去嘉兴关时,他不在,现在又回来了?
红五赔笑道:薛神医虽然不在嘉兴关,却将蛊虫解药全部留给了王爷,也算是没有辜负王爷对他的期望。
穆如归不置可否。
红五只好自己说下去:王爷,薛神医连夜冒死进宫,肯定有急事要禀告。
让他进来吧。穆如归脱下沾水衣袍,在红五离去前,哑着嗓子说,将暖炉都搬出去,本王不需要。
王妃未过门前,穆如归也不点暖炉,红五不疑有他,招呼了几个人,将殿内的暖炉全部搬走,关门前,笑着说:王爷,属下将这些炉子都送给王妃去。
穆如归抿紧的唇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想到夏朝生娇弱的身子,又忍不住叹息:罢了,让他进来吧。
红五知道王爷这是肯见薛神医了,连忙打起精神:属下这就去将薛神医请来。
不必请,我自己来。红五话音刚落,另一道喑哑刺耳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过来,红五,快快快,去给我倒酒,这一路跑得我啊累死了!
薛神医。红五恭敬地让到一旁,忍笑道,知道您来,酒早就备下了。
薛神医满意地摸着胡子,一瘸一拐地进了屋。
薛神医本名薛谷贵,原是前太医院院首之子,因父亲早年牵扯进一桩后宫旧案,全家被流放到了边关。
薛谷贵从小跟着父亲行医,耳濡目染,长大后,走遍大梁境内,逐渐对蛊虫产生了兴趣,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穆如归,也就帮着他在腿上伪造了一处可怖的伤势。
薛谷贵抬手,含混地行了个礼:王爷恕罪,我急着赶回上京,一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断了一手一腿,就不给您行大礼了。
穆如归免去他的礼数:可是找到为王妃续命的法子了?
薛谷贵笑嘻嘻地点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着急赶回来啊!
薛谷贵是个面似书生的中年男人,不笑的时候,瞧着还有几分正经,一笑,眉眼间流出的却是满满的算计。
也就穆如归瞧见当没瞧见,更完衣,从屏风后疾步走出:说正事。
王爷。薛谷贵在穆如归面前不敢托大,拱手道,您先听我说一说,再做决定不迟。
直言便是。
好,那我就直说了薛谷贵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木桶,用手指轻弹,里面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穆如归凝神细听:蛊虫?
正是。薛谷贵点头,王爷,您也知道,我在医术上的成就不如父亲,但世间必定没有比我更了解蛊虫之人了。
昔年,我曾在一本狄人书写的书册中,寻到续命之法的蛛丝马迹,于是便趁着年关,偷偷潜去幽云十六洲嘿嘿,也是我幸运,还真找着了。
薛谷贵抚摸着手里的竹筒,恋恋不舍地叹息:只是,王爷叫我寻续命之法,我去了才知道,这实在不是续命之法,而是以一命养一命的法子。这对子母蛊服下,可以配合汤药,以王爷的精气,慢慢滋养王妃的身体。只是,服下双蛊,再无解蛊的可能。
且,服用母蛊之人,不仅要用命养着服用子蛊之人。子蛊命陨,母蛊必亡。
也就是说,若是服用子蛊的人死了,服下母蛊之人也活不。
将蛊虫给我的狄人说,此蛊即将绝迹,王爷可知为何?
穆如归哪里能猜不出缘由?勾起唇角,颔首道:知。
薛谷贵长叹一声:王爷知道就好。
此蛊并不难炼但是世间愿意将自己的命交付在旁人手中之人,太少了。
有人服下前犹豫,有人服下后后悔。
世间深情,大抵都抵不过怀疑。
王爷,您是天潢贵胄,日后大有可为,我虽为你找着了延续王妃性命的蛊虫,却还是要劝您三思。
断了胳膊和腿的薛谷贵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依旧恳切道:而今,太子无德,五皇子只知争朝夕长短,大梁危矣。王爷,您既有大志,为何要让旁人掌控您的性命?
蛊虫在竹筒中缓缓爬动。
穆如归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薛谷贵的话有丝毫的动摇。
他伸手碰了碰竹筒,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服下蛊虫,可会难受?
薛谷贵一脸早有所料地从地上爬起来:我早知,无论我说什么,王爷都不会在乎。罢寻到就是缘,不日,我就替王爷去给王妃诊脉,寻机将蛊虫下到王妃的饮食里,也好解了王爷的心结。
多谢。
薛谷贵连连摆手:罢了罢了,王爷这声谢,我可担不起,若是叫王爷身边的侍从知道了,怕是要了我的命!
他说的是黑七和红五。
穆如归闻若未闻,只不厌其烦地叮嘱:不能让王妃察觉,你必要小心。
我知道。薛谷贵忙不迭地点头,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穆如归已经将手伸了过来,不由纳闷道,王爷何意?
gu903();先将母蛊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