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春风度剑 苍梧宾白 2550 字 2023-09-22

gu903();老头不知不觉已熟悉了他这种话中有话的调性,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鼻子走: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我方才说过,这部被大内高手觊觎的武功残卷就记在这里。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傲然道,天下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此功于我而言无异于废纸,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能学到其中一二,足以终生受用。

说句不客气的,黄鹰帮在天门城算作一霸,放眼江湖,却不过是无名小卒,诸位就甘心拿着那么点碎银子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若能学成神功,跻身武林之巅,手中名利,又岂止是区区百两银子?

黄鹰帮内部松散,从方才有人喊话就能看出来。那老头除了武功高些,恐怕没别的能服众。闻衡这么一煽风点火,果然有人野心难捺,忍不住问道:你真肯将神功传授给我们?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在他身侧,长剑银锋一闪,悄然无声地割破了他的喉咙,爆出一蓬鲜红血花。

尸体轰然倒下,露出身后半边脸上染血的老者,形容宛如恶鬼,阴恻恻地道:谁想学神功?

那模样委实可怖,阿雀吓得身体剧烈一抖,闻衡立刻举手遮住他的眼睛,按回怀中,面色镇定地评点道:这位老先生身法迅捷,内力充沛,只是出剑迟滞,破绽太多,想是常年用刀,不惯用剑的缘故。

老头眸光微动,扬手将长剑扔到他身前,呛啷一声:你既然自称修习过神功,那就来跟我比划几招,让我看看这神功到底是黄金万两,还是你吹破天的牛皮。

闻衡盯着那柄长剑,片刻后欣然道: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他还发着高烧,唇色惨白,两颊却有病态的红晕,一起身眼前金星乱飞,得拄着剑才能站稳。

阿雀含着泪试图搀扶他,被闻衡轻轻一拨,道:阿雀,你站到我身后去。

范扬万万想不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个状况,闻衡是什么水平他再清楚不过身无内功,就算平日里练剑,也只是个花架子,除非别人站着不动让他扎,否则遇上会武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去和那老怪物比剑,不是明摆着上去送死吗?

范扬想起昔年与褚柏龄比剑旧事,恨不得自己爬起来替他顶上。然而他受伤甚重,一动就流血不止。闻衡一手背在身后朝他摆了摆,示意无事,虚着嗓音对老头道:先生也看见了,我没有半点内力,现下生着病,比寻常书生还不如。硬碰硬就不必了,我以此功第四篇桃枝剑法请教先生。

老头心中认定他一个病秧子翻不出什么风浪,慨然允诺,反手拔刀出鞘。那刀青光熠熠,一看即知是精心保养、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刃,而闻衡手中不过是把普通铁剑,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被削断,两相对比,胜负简直一目了然。就算此前黄鹰帮众人被闻衡唬住,此刻也不由得心生动摇,觉得太过离谱。

闻衡右手握剑,斜斜指地,朗声对黄鹰帮帮众道:这篇剑法十分精妙,我只能使出一二分,还望诸位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话音落地,老头已挥刀攻上。此人使刀走的是迅捷奇诡的路子,兼之身法轻盈,来势极快,闻衡还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对方的刀尖已到了胸口。此时来不及后退,提剑格挡会被击飞,闻衡索性不闪不避,手腕拧转,抬剑上挑,直刺他小腹。那剑比刀略长一些,正是后发先至,不等刀尖刺中闻衡,老头得先被扎穿。这一下逼得他不得不撤刀回防,闻衡却仿佛早有预料,剑身歪歪斜斜地一撇,剑尖顺势滑开,恰好停在老头收势的半路,朝他右臂的曲泽穴虚虚一点。

这一剑若刺中,他右臂就废了。老头大惊,立即后跳一步,拉开与闻衡的距离:你这是什么剑法!

再来!

闻衡一振长剑,剑尖虚影叠出,霎时间刺出极快的十剑,密不透风地笼罩敌人周身要穴,老头举刀欲挡,却碍于要穴被制,根本无从下手。闻衡的剑既轻且快,而且绝不与他硬碰硬,往往是刀来即走,不知不觉一招使尽,第二招已行云流水地续上。两人之间,反倒成了没武功的人步步紧逼,会武功的节节后退。

眨眼之间,二人已拆了十余招,老头被逼退至香案附近,而闻衡剑势凝滞,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支撑到极限,手臂酸软无力,往往剑招出到一半,便难以为继。

围观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心神不自觉地随着闻衡剑尖游走,只觉无比惊险刺激。两人斗至酣处,闻衡一剑未中,又起一式,高声道:看好了,下一招叫做双龙戏珠!

说时迟那时快,躺在地上装死的范扬骤然暴起,抱住老头双腿,将他死死卡在香案前,下一刻,闻衡聚集起全身力量的一剑转瞬即至,刃尖如流星坠落,唰然刺穿了老头的咽喉!

第9章拆庙

从范扬突然发难,到闻衡刺出石破天惊的一剑,再到王府侍卫全歼黄鹰帮,整个过程不过半刻。待最后一个人也被砍翻倒地,闻衡和范扬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各自松手,顺着香案慢慢滑坐下去。

闻衡发着高热,刚才强支病体与黄鹰帮众惊心动魄地周旋、比剑、杀人,此刻终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险些虚脱,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连厚重冬衣都被冷汗彻底浸透。范扬更不必说,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连话也说不出,只是闭着眼不住喘气。

侍卫们分成两拨,重伤的被扶到一旁休息包扎,轻伤的则打扫战场,重新生起火堆。阿雀受了点惊吓,好在没有受伤,也无暇闲坐,蹲在地上帮范扬包扎伤口。闻衡歇了许久,感觉右手的颤动渐渐平息,才总算是缓过一点精神。

他一侧头,看着狼狈的范扬和垂目认真缠布条的阿雀,也不知哪来的好心情,撑着虚弱声气笑道:手还挺巧,以后学医当个郎中也不错。

这几天里,闻衡始终失魂落魄寡言少语,眉目间阴郁得吓人,阿雀怕讨他的嫌,纵然心中担忧也不敢跟他说话。然而刚才危难关头,闻衡数度回护,力挽狂澜,种种举动既令他受宠若惊,又止不住的后怕。现下他肯主动开口,阿雀就像个在冰天雪地里流浪许久的小动物,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找到窝,反倒情怯起来,只一转头对上闻衡的目光,眼泪就不受控制地簌簌滚落。

经历过一场生死恶斗,闻衡此刻才算是真正从封冻的情绪里破冰而出,人和心都活了过来。被灼热的眼泪一烫,心底渐渐泛起一阵涟漪般的轻痛。

于是他举着酸软的右臂,朝阿雀招手,叹道:哭什么,过来。

阿雀还捏着给范扬裹伤的布条,兀自低着头掉眼泪,脚下却一步未动。

闻衡的手晾在半空。范扬瞅瞅大的,又瞅瞅小的,到底是感念阿雀为闻衡舍命挡剑的勇气,忍着疼勉强道:已经好啦,多谢你。

这下阿雀没有拖延的理由,只得慢吞吞起身走向闻衡。他越是靠近,越忍不住委屈,待半跪在他身前时,已哭得肩头一抽一抽,看着可怜极了。

闻衡也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还敢给自己挡剑。虽然小孩子不知轻重,但这一腔赤诚确是全然发自真心,绝非作伪,比什么都珍贵。

闻衡一展臂,将哭得抽抽的阿雀揽进怀里,轻声教训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往后切不可如此乱来,世上谁还能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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