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澜握着还在滴水的发尾,主动递到他眼前。
知道了,小祖宗。闻衡拿来一块新手巾,在床边坐下,叹道,过来,你们垂星宗平时都这么骄奢淫逸吗,连擦头发都要使唤人?
薛青澜垂下眼帘,拥着被子慢吞吞地挪蹭到他身边。
全天下也就只有闻衡还觉得他年纪小不知事。薛青澜如今身量抽条眉目长开,素衣乌发靠坐在他怀里,分明是个可堪入画的美人。然而闻衡可能天生就是块修禅的料,视色相如云烟,面不改色心不动念地将他揉搓了一遍,觉得满意了才撂下手,道:行了,躺下吧。醉成这样也不怕被人卖了,我真是疯了才带你去喝酒,平白给自己找了多少活!
薛青澜乖巧听训,状若捧场地嗯。
闻衡便去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然而等他回到里间,薛青澜仍保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似有朦胧之意,却强撑着眼皮抬眼望向他。闻衡见他这模样,心中怜惜之意满溢,面色不由得柔和下来,走过去问:怎么了?还要什么?
薛青澜抱住他的一只手臂,困倦地将额头贴在上面,小声道:蝴蝶。
闻衡:什么蝴蝶?
薛青澜道:会飞的。
闻衡还当他说屋里飞进了虫子,扭头环视一遭,却并没看见飞虫活物,只好继续细细地问他:哪来的蝴蝶?我怎么没看到?
薛青澜道:树上飞来的。
树上哪来的蝴蝶?
闻衡也是让他绕糊涂了,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从金卮羽觞楼里拿回来的银蝴蝶,不由好笑道:还惦记着那个呢?乱糟糟的,谁知道你放到哪里去了。好了,睡一会儿吧,再闹小心明天起来头疼。
谁知薛青澜犯起倔来固执得不行,一定要银蝴蝶,不给就不睡觉,闻衡被他缠的无法,只得起身去屏风后面衣服堆里把那只小小的银蝴蝶翻出来,托在掌心问他:是不是这个?
薛青澜伸手去抓,被他轻轻巧巧地抬手避开,站在床前居高临下,故意板着脸道:先说好,拿到了就睡,不许再作妖了,好不好?
然而这回是他低估了薛青澜,这祖宗从来就不是等人施舍的脾性。闻衡不给,他立马掀了被子爬起来,跪直了去抢他手里的银蝴蝶。
他本来就醉着,这么猛地一起身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就往床下栽去。闻衡猝不及防被他扑了个满怀,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腰上,怒道: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管不顾的!掉下去磕坏了脑袋怎么办?!
这一掌的力道差不多也就能给衣服拍拍灰,毫无威慑力,薛青澜才不怕他,把银蝶扒拉到自己手里,醉眼朦胧却又认认真真地对闻衡说:我的蝴蝶。
他说这话时神态天真,稚气得可爱,闻衡起先还恼,后来实在掌不住笑了,从头到背捋了他一把,哄着他道:好好好是是是,不跟你抢。小祖宗这回称心了吗?可不可以安安生生地躺下了?
薛青澜唔了一声,却不躺下,只稍稍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闻衡,确认是他,就放心而自然地靠过来抱住腰,枕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闻衡:
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占便宜了,还是被别人占了便宜。
荷花蕊不愧为玉酒坊名酿,薛青澜一晌无梦,酣眠整宿,及睁开双目时,见帘外一片明亮天光,已到了次日清晨。
布衾柔软,身畔暖热,一条手臂横过腰际,牢牢地将他圈在怀中。薛青澜躺着没动,先闭眼回想一遍自己昨晚是怎么睡下的,紧接着那些酒后失态的场面逐一浮现,每一帧都犹如从天而降的重拳,拳拳到肉,将他锤得恨不得自己再也醒不来才好。
薛青澜以前喝酒,都是为了灌醉自己好多睡一会儿,往往是自斟自饮,醉倒了就睡过去,头天晚上什么样醒来时还是什么样,姿势都不变一下,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喝醉了不会耍酒疯谁知原来不是不会,而是旁边没人看他发疯,这酒疯根本就是人来疯!
他越想越脸热,几乎全身都烧了起来,脑海中顷刻掠过十来种落荒而逃的方法,正思考是跳窗好还是走门好,脸颊忽然贴上一片温凉。
闻衡刚醒,嗓音有一点哑,还有很轻的疑惑:脸怎么红了?
薛青澜现在根本听不得他说话,霎时四肢僵硬、心慌不已,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乱转。闻衡登时了然:哦,害羞了。
薛青澜:
怕什么,闻衡笑着拨了拨他通红的耳垂,昨天醉猫扑蝴蝶不是挺来劲儿吗?又是撒娇又是发疯的,换个人来都不一定能按得住你。
薛青澜明知道自己今日躲不掉,磨磨蹭蹭地睁眼,心虚气短地说:酒后无状见笑了。
难以自抑的笑声带着胸腔一起震动,薛青澜被他拥在怀里,却不觉得如何窘迫,反而想起昨天闻衡也是这么抱着他,不厌其烦地哄,几乎是有求必应。难为他对着醉鬼也有这等温柔耐心,叫人在他面前根本立不起防备,因为知道自己不管是何种姿态,都会被他妥帖地包容接纳。
行了,跟我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又没被外人看见。闻衡顺手给他整了整滚乱的领口,慢悠悠地道,再说也没有撒泼打滚、大哭大笑,就是黏人了一点,还挺招人疼的。
薛青澜无力地辩解:我从前喝醉了不是这样
我没说你,你倒自己凑上来了。闻衡经他提醒,凉凉地道,平日里小酌几杯也就罢了,往后你敢在别人面前醉成昨天那个没有还手之力的样子,但凡出了一点事,说什么都没用,我亲自给你戒酒。
这话不是开玩笑,薛青澜立时怂了,乖乖道不敢。闻衡这才满意了,揉猫似的在他头发上捋了一把:酒醒得差不多了?起来梳洗用早饭,昨晚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饿不饿?
薛青澜撑着床铺坐起来,怔了一怔,蹙眉问闻衡:我睡着了,那不是带累得你也没吃上晚饭?
为了让薛公子睡个踏实觉,我连这条胳膊都舍出去了,少吃一顿半顿有什么打紧,用得上带累这种虚话么?闻衡屈指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还行,心里记着你哥,算是我没白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评论肯定要说:这明明就是谈恋爱!
但印度飞饼要告诉大家你要是这么觉得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要球不进门,啥时候都是临门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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