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脑中念头急转如电,顷刻间就有了决断,大袖一拂,对闻衡道:代我向尊师问好,来日必定有再见之时。说罢双足轻点,飞身而下,竟不再管手下人死活,径自飘然离去。
闻衡面朝夜空朗声道:好走不送,敝师徒自当恭候阁下大驾。
当啷一声,薛青澜扔了刀两步扑到他面前,仿佛瞬间脱去了一层冰铸的壳子,喜怒哀乐全都鲜活起来,捧着闻衡的手臂惊怒道:你跟他废什么话!伤得如何?痛不痛?
看表情他才像是受伤的那一个,闻衡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安慰道:没事,痛得不厉害。
手都断了还说没事,你糊弄鬼呢?薛青澜拧着眉头道,略忍着些,我替你正一正骨头。
闻衡都没来及答话,他已单手按住闻衡右肩,猝然发力,喀拉一声徒手将错位的关节掰回原位。
唔!
这一下复位剧痛无比,饶是闻衡忍耐力极强,额上也霎时密布了一层细碎冷汗,唇边溢出难以自抑的闷哼,薛青澜立刻搀住他,道:我带你下去。
闻衡半边身体重量都搭在他肩上,嗓音因疼痛而略显虚弱,左手却仍旧沉稳有力,摁住了他急匆匆的步伐:不忙,且等一等。
他扬声朝院中的范扬吩咐道:要走的便放他们走,叫他们把同伴一起带走,别丢在院中给我添麻烦。
范扬酒意早醒了大半,心中明白今夜这一战十分紧要,或许对闻衡的影响也极大,因此分外谨慎。内卫训练有素,见范扬没有要斩尽杀绝的意思,立刻背负起死伤的同伴翻墙离去。他们前脚消失在深巷之中,镖师们后脚即刻赶到,见庭院青砖洒血,桌椅倾倒,一片狂风过境后的惨状,纷纷大吃一惊,问范扬道:总镖头,这是出了什么事?
闻衡后退半步,在屋脊上坐下,低声道:与其下去听他们吵闹,不如在这里清清静静地坐一会儿。
薛青澜还在担心他手臂伤势,却也明显察觉到闻衡此刻心情不好,需要暂时远离人群,安静地放纵情绪,甚至消沉片刻。
他没有听到闻衡与冯抱一的交谈,但这个人的出现,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势必会令闻衡重新坠入过往的噩梦,而他能做的唯有向深渊伸出一只手,等待着闻衡挣脱黑暗,或者自己跳下去陪他。
好。薛青澜挨着闻衡坐下,将他皱起的衣摆展平,轻声道,那等他们都走了,我们再回去。
闻衡笑了一下,面上还是冷的,可融化在月色里的目光如水,温柔地自他脸上掠过:别担心。
薛青澜握着他的手臂,小心地挽起衣袖,替他查看伤势,一边道:衡哥,你总是说没事,不叫旁人替你担心,但你究竟有没有事、伤的重不重,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又岂会因为你一句话就真的不担心了?
闻衡很少被他这样认真地反驳,乍闻此言,不由一愣,随即被薛青澜按到痛处,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看,薛青澜低头往他红肿的伤处吹了口气,其实还是疼的,对不对?
闻衡本来是疼得一激灵,可被他这么一吹,手臂反而泛起酥酥的痒意,好似一层柔软的绒毛从他心尖上蹭过,霎时从脊椎骨麻到后脑勺,五指无意识地蓦然收紧,攥住了薛青澜的手腕。
薛青澜奇怪地抬眼问道:怎么了?
闻衡艰难地道:吹气似乎是骗孩子的,没什么用。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喝了点酒的缘故,薛青澜比平时格外灵醒敏锐,他看了闻衡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衡哥,你是不是怕痒?
闻衡心道祖宗,我这哪是怕痒,我怕的明明是你,嘴上却道:嗯,你乖一会儿,不许吹了。
薛青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得分外揶揄,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道:好罢,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暂且饶过你这一回。
闻衡用完好的左手在他脸上报复性地捏了捏:我看你是要上房揭瓦,我是不是还得多谢薛护法高抬贵手?
薛青澜笑着躲闪告饶道:一言不合就动手,这都是什么无赖行径,你大可不必谢我,倒是我该请你高抬贵手才是。
闻衡原本因冯抱一而心中郁郁,激愤感伤之意充塞胸臆,恨不得起身直追过去把他毒打一顿,好好问清楚那些困扰了他许多年的问题。可他从小到大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格,在冲动出手之前,理智已经明白地知道今夜两方俱退才是最好的结局他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胜过冯抱一。
明明真相就近在眼前,他却要选择一条相反的道路,当年那种深刻的无能为力如同不肯消散的阴霾,再一次严密地笼上心头。某个瞬间闻衡甚至产生了七年来他仍在原地踏步的错觉,所幸这一次是薛青澜执刀挡在了他面前,就像是当年跟在他身边的阿雀,因缘轮回犹如宿命,那道身影只要还在,于他而言就是一种奇妙的慰藉。
带笑的尾音落进风里,突如其来的沉默从他们所坐之处无边无垠地铺展开来。
良久,闻衡才开腔,道:再等一等。
薛青澜:等什么?
闻衡抬头望向银河璀璨的夜空,月上中天,却逐渐被北方飘来的乌云遮蔽。仿佛有什么自他眼底深深地沉了下去。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长气,在薛青澜头发上捋了一把,道:等着看看,冯抱一还有什么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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