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把那么重要的证人交付给对方。
意识到这点,李明月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但见儿子心如赤子,到底窝心,自言自语:“算啦。他们自己都有嘴巴,总能说清楚。”
再说秦纵。他飞奔去往马厩,把刚刚被拴上、还没被梳过毛的马重新牵出,在小厮困惑的目光中飞身上马,便要出府。
京中不能纵马,是以他心中焦急不错,却还要按捺性子,暂且压下速度。
正赶路时,一个身影从前闪出。
秦纵险些未来得及拉住缰绳。
眼看来人面孔,他面色沉下,说:“睿王又有何事?”
来到他面前的,竟是此前曾经邀请他去“赏画”的熟悉面孔。
听他这么问,那人神情明显一僵,露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说:“我们主子说了,今日得了一本兵书,是名家之作,上面还有前朝大将的批注!可惜我家主子只爱诗画,对这些,却是欣赏不得。烦小将军随我去府上,将兵书取回。”
秦纵眉尖拢起,难得露出不耐神色。
“告诉睿王,不必了。”他说过这句,便要离去。
可那睿王府的人牢牢记住前面同僚被卷在草席里的尸身,唯恐自己步了后尘,仍要劝秦纵:“小将军!那兵书着实难得。”一顿,说出重点,“我们王爷说了,若是您不方便去取,我们送去,也是一样的!”
这句话在殷玄那里,可以翻译成:如果秦纵不想去他家过二人空间,那他去秦纵家,两人“私下相处”,也是一样的。
但秦纵绝不可能应。
他前世对皇权忠心,将一条路走到黑,偶有挣扎,却也再无后退余地。现在却不同了,他有了新的机会,父母也尚在人世。他绝不可能再和殷玄有所牵扯,更不会让殷玄再坐上那把椅子!
“我说了‘不必’。”语毕,秦纵挥起马鞭。
他身前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可眼见马鞭扬起,他下意识地闭眼后退。想象中的疼痛却没袭来,相反,耳边是一阵越来越远的马蹄声。
睿王府的人面色灰白,睁开眼睛,便见秦纵已然离去。
第77章双重生(16)
秦纵自然知道,那殷玄手下回到睿王府后定讨不得好,但那与他何干?若非他身手过人、警惕机敏,早前那一路,他能否在睿王府来人手中活下来,还是未知数。
他小心地压着速度,行在百姓当中。直到出城,终于一抖缰绳:“驾——!”
周围的一切在飞速远去,前方却始终没有出现裴钦的身影。
这样行了许久,秦纵还想往前,马却逐渐慢了下来。
秦纵神色变换。他抚着马颈,哄过几句,马却还是不曾加快。
秦纵抿一抿唇,心知这是因为此前行路太久。他心头还有一股气撑着,总想再见裴钦一面,马却不同。
可没了马,他光靠自己的两条腿,又如何追得上裴钦?
再者,京城到云南甚远,他又对裴钦的家世、来历知之甚少,仅仅听说对方家中有人从军。哪怕特地去找,怕也千难万难。
也许以后都见不到了。
秦纵心中浮出这个念头,遗憾溢满心头。
前后两辈子,秦纵第一次遇到裴钦这样与自己心意相通,配合默契,说出前半句话,对方便懂得后半句的人。
李明月觉得惊诧的事,对秦纵而言,却很寻常。
既是知己,自然不必以认识时间长短来论信任。
然而,然而。
他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城中去。
一路心情沉沉,总要去想,往后裴钦面前,仍有天地广阔。自己却要面对殷玄、面对朝堂。桩桩件件,都让人烦心。
这样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又有马蹄声。
秦纵往旁边绕开些,不曾留意来人。直到那马蹄声响在他身前停下,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秦纵?”惊讶,又欢喜,“你回来了!”
说着,裴钦下马,恰恰落在秦纵身前。
惦念了许久的人倏忽出现,秦纵恍惚一刻,正要问一句对方为什么落在自己身后,裴钦就先开口:“我久久等不到你的消息,又实在要赶不及我爹生辰,踟蹰了两日,终于告辞离去!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你,想来这便是‘缘分’。”
他话音中的喜悦真切无比。秦纵稍稍反应了下,意识到:哦,他不知道我是从外折返,只当我刚回来。
正想着,裴钦又道:“你且放心。那些箱子柜子,我都安安稳稳交到你家人手里。”一顿,嗓音压低,“焦琴送去大理寺了,已经在朝中露脸。送去的时间是你家里人选的,闻说是明王亲信?我不知这些……”
秦纵定一定心,道:“明王年纪尚轻,在已经封王的诸皇子中,排在最末。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能露面,也能打击其他人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话音落下,见裴钦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秦纵神色微敛。裴钦察觉,半是解释,说了句:“你懂得真多。”
秦纵好笑,说:“这如何就‘懂得多’了?”左右看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好。”裴钦答应。
秦纵又道:“我已经回过家了。”
裴钦:“咦?”
秦纵:“回家之后,听阿娘说,你去过一趟,说要归家。我即刻出门,想追上你,好歹和你说两句话。没想到,跑了这么远,还没见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