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一发力,棍将门板完全弹开。闫首往后退几步,不止是蒋白来了,他身后还站着邱离和青让。原先只有伏城爱惹事,时不时闯来要旗子,现在蒋白回来了,他两个师弟也跟着来了。伏家班就剩下这4个,现在一起来了。你们干什么!闫首一喊。南风堂的人刚进屋,全被他喊了出来。我们干什么?蒋白先一步迈进来,小雨就在这时转成中雨往人们的脸上砸,你打我师弟了?你怎么回来了?闫首抹一把雨水,你不是死在深棍梢披着雨水瞬间滑到闫首脑门正上方,蒋白双手持棍虎口相对,闫首紧往后退,武行出手便是杀到眼前。咔,停在他眉心位置,一手好棍法,指哪打哪,说停就停。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南风堂的人围上来,有几个新来的不认识伏家班的大狮尾,都他妈滚出去,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盘儿!可是有几个资历深的,认出来了。雨渐大,水里淋着的最前面的那个,眼熟。这不就是他们仔细看了看,终于叫出来。蒋白!伏弘的大徒弟,伏城他师哥。新来的后生仔自然不认识,有眼无珠。蒋白把白蜡棍换到左手,右手抽出伏城书包里的金属双节棍,握住左端,伸出中指食指顺时针缠了两圈钢链。谁打我师弟了?蒋白带着师弟们冒雨前行,右手放出两根手指,手背旋即翻转。那几个年龄小的准备上去轰人。双节棍的右棍转到蒋白手背上,左棍藏在掌心里,他尾指勾链,冲他们来的方向翻转手背,向下发力。瞬间,手指全部松开,双棍成平面圆形运动轨迹归位,打飘了雨点,像只振翅的飞鸟,链动声瘆人。一瞬间,刚要扑上去的后生仔不敢上了,武术棍不一定有威胁,金属棍不一样,这家伙能死人。老子就来了!我师哥过来打你!伏城踹翻了南风堂的高脚凳,又踹翻了采青用的高架子,师哥回来了还有谁拦得住他?拦不住。雨水顺着他的圆寸往下流,湿了一脖子,他疯了一样一脚一个,能踹的都踹翻,能扫的都扫飞。你大爷的!闫首冲过去抢鼓槌。面前雨帘忽被掀开,一根棍朝他面中扑来。蒋白虎口转棍猛抡一圈,棍身滑到颈前他自己倒是偏头躲开了,甩出一记云棍。力全在棍梢上,打人打脸,全打在闫首鼻梁骨最高处。妈的闫首捂着鼻子蹲下来,酸得直嘬牙床。放下手来整个面中红了一条,从鼻梁骨到鬓角。再擦一把手,鼻血横流。南风堂的兄弟见闫首被打,一个个朝蒋白扑过去。蒋白不多废话,能抡到的人用棍子解决,抡不到的让青让解决。棍棍朝脸打,全部伤了脸。地上蹲了一片,不是捂着嘴,就是捂着鼻子。闫首还没站起来,刚才那一下几乎抽懵。伏城却边走边掀,走一路拆一路,把院里还没来得及收的行当拆得七零八落。唯独不能碰狮子。这算伏家班最大的行规。他心里痛快极了,泥点溅到身上脸上也不管,甚至不用看身后。原本打算来一场堂堂正正的醒狮比赛,把伏家班的旗子赢回去。可既然闫首说能把你师哥找来旗子双手奉还,伏城也不费那个功夫去切磋了。能拆就拆,他像个打砸的小疯子,算是替师叔的腿伤抱不平。最后一棍蒋白抡在南风堂的正门,年久未动的白蜡棍折在半截。伏城带着邱离在屋里翻箱倒柜找旗,青让抓着闫首像要他磕头认错,他自己挡在门口,纵容3个师弟在眼皮底下拆别人家。旗呢?哪儿呢要不是自己不够高,伏城真想把南风堂的顶窗捅破。现在他活过来了,带着师哥像多长了十七八个胆,谁也不怕谁也不怵。有本事就拦,我叫我师哥打你。我家的旗子呢!柜子里都没有,邱离那边也一无所获,伏城有些慌了,在练习场里找了又找,满地湿鞋印。他转身之后又转过来,一停,一愣,奔着墙角的杂物堆跑去。都是垫子和做狮头的边角料,最底下垫着一面紫底描金边的大旗。东西堆太多,伏城一个人推不动,邱离过来,也推不动,青让再过来,勉勉强强把旗拽出来,早已破了几个大洞。一人拎着一角,蒙尘的大旗在空中抖,重见了天日。双面贡缎,高两米,绣北京伏家班。左有翻江倒海胜蛟龙,右有气吞山河猛如虎。找回来了。伏城把醒狮旗掸干净,老爸临走之前惦记的就是这个。他把旗子毕恭毕敬叠好,放进书包,把包抱在怀里,带邱离青让走到院里。雷声轰隆,一场大雨洗刷着北京城,光怪陆离的霓虹灯LED屏长在钢筋混凝土上,建筑物鞠着躬退下,给竹编的南狮让开一条路。院外站了一地的人,由蒋白把门,谁也没敢进来。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老子没偷没抢!伏城硬气了,你说我师哥回来就还旗,谁他妈让你拿我家的旗当垫子了!有本事醒狮大赛比试,输了你我叫你爷爷!闫首刚想挡住他们的路,又忌惮蒋白。雨很大,没有伞。蒋白脱下外套罩在伏城的头顶上,带着师弟们湿淋淋地往外闯。他替伏城挡着雨,伏城替书包里的旗子挡雨。一个雷声下来,他捂住伏城的右耳。离开南风堂,几个浑身湿透的人没地方去,只好先去伏城家。几个落汤鸡排着队冲热水澡,穿伏城的旧衣服。蒋白是师哥,最后一个冲澡。站在伏城家的浴室里考虑接下来的安排。家是不准备回去,不想再见爸妈了。记忆断层不仅没修复还被骗,蒋白根本无法再信任他们。以前他能从蛛丝马迹觉出爸妈骗了自己,瞒着什么事,但他没想到居然瞒着这么大一件事。大到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可爸妈不会轻易放弃的,舍得伤害自己,或许会找别的办法。蒋白算着自己的年龄,没成年干什么都需要监护人,爸妈要是挪动自己的学籍,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至亲骗了自己这么多。预谋许久,排布得当。要不是伏城横冲直撞转校找过来,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被骗过去了。等哪天想起来,或许已经过了几十岁。那时候别说50岁,哪怕30岁时记忆恢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活在谎言里,那份痛苦和煎熬不堪设想,怕是活不下去。15岁那年师弟丢了,30岁的时候自己再去找,去哪里找?伏城会变成这么样,被多少人欺负过,会不会原谅自己?就算找到了,怕是已经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小圆寸,两人早已形同陌路。好在来得及,自己还不到18岁,被骗了两年多,来得及。洗完澡,蒋白擦着头发出来,先去阳台检查密封。原先阳台是半开放式,602就是从阳台顺爬过来的,现在改成全封闭,阳台杂物也收拾出来,显得地方大许多。盆盆绣球靠拢盛开,颜色各异,旁边是那盆蔫头耷脑半死不活的薄荷草。他去客厅,邱离和青让穿着伏城的旧衣服,正在研究吃点什么。伏城在旁边缝旗子,笨手笨脚往上扎针,针脚堪比蜈蚣。师哥!伏城放下针,从厨房端了一盆热水来,倒上几大勺白醋。蒋白看他端过来。干什么?泡手啊!伏城抓住蒋白两只手摁进盆里,我爸说了,用棍的人最伤手,老了阴天骨头疼,要养护。以前你练完功都是老子接水给你泡。泡?我不用。蒋白把手抽出来,毕竟邱离和青让还在。邱离和青让饿得歪在椅子上,没有闲工夫管师哥们卿卿我我。用,用。伏城笑着抓他,放进水里还给揉一揉,泡一泡,搓一搓,扭一扭,舔一舔师哥我这样你舒服吗?蒋白看他疯狂搓揉自己的指缝,点了点头。嗯。舒服吧。伏城笑开花,脸上的伤都不疼了,师哥,你这算是和家里说清楚了,暂时回不去了吧?我爸妈不会为难我。蒋白不担心他们对自己下手,送你去治疗的人,是不是他们?伏城低着头继续搓手,不给答案。我爸妈什么时候送你去的?怎么送的?你师叔和你爸蒋白没想起他们,记忆中两张空白模糊的脸,他们为什么会同意?唉,事都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伏城给师哥搓小臂,拿自己的洗脸毛巾给师哥擦手。没文化少说话,什么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语文考多少分?蒋白攥着他的手腕,疤痕上纹着自己的名字。你蒋白语塞两秒,你不会纹我名么?纹我就不猜了。笔画太多。伏城缩着脖子飞机耳,我怕疼啊。蒋白又语塞两秒。怕疼你就别纹啊,你纹个JB,我JB就是你啊,你就是JB,再说几把有什么不好?可以尿尿可以比大小,我就喜欢几把,赞美几把。伏城口嗨,把刚才的话题成功糊弄过去,师哥,我的薄荷怎么办啊,是不是没救了?我和让让好饿啊,没人权啊。邱离有气无力,我们要饿死了啊啊啊啊,薄荷草没死我们先嗝屁,蒋白你管不管?你们等我一下。蒋白抓起半包烟,去了阳台。师哥去阳台打电话了,伏城探头偷看,啧啧,师哥真够帅气,把南风堂打得落花流水,这身材果真不是白练的。可要好好看住,别让帅气师哥跑了,跑了没人举自己。伏城蹲过去偷听,耳朵贴在阳台门上。再聊什么呢,和谁打电话?伏城正想着,门开了,身体一歪,整个人倒在蒋白腿上,脸朝前,埋在了师哥双腿中间。真他妈是几把骑脸姿势,伏城起来,想要开溜,假装自己没偷听。回来。蒋白抿抿嘴,朝伏城勾勾手指。老子没偷听!师哥你伏城把下巴放在师哥手里,任他拿捏,师哥,你以后是不是和我住?班旗拿回来了,我爸下葬的事必须办了。还有醒狮大赛你管我吗?蒋白用虎口卡了卡他。你乖一点我就管。现在我先带你们去个地方。第64章激活50%真的都管?伏城一时激动。老爸的骨灰要领,墓地已经交过订金只等下葬,还想参加醒狮大赛,报名、预赛、初赛、决赛没解决的事一下堆在眼前,伏城措手不及。蒋白却只点点头。管你,现在现在我和让让快饿死了。邱离哀嚎,你想不起来我们两个就算了,师弟没人管,师弟没人权。蒋白看了一圈,抄起外套问伏城:饿不饿?伏城咽口水。嗯,师哥我想吃素包子。别包子了。邱离再哀嚎,我看你就像包子。蒋白回来了我们必须吃顿好的!是不是,让让?青让刚检查过伏城家里的电表,进屋嗯了一声。吃什么都行,只是伏城你家电表里快没钱了。不会吧?伏城掏出王手机,这么快就没了?那我先充充50块。我来吧,你的钱还是留着吃包子。蒋白把王手机扣下,下过雨外面冷,你们每个人多穿一件外衣,我先带你们吃饭去。把薄荷也带上,我认识一个人,他会养。伏城和邱离率先行动,在柜子前抢衣服。青让没动,蒋白看着他问:你怎么不去?我先把花浇了。青让去厨房打水,绣球吃水,十几盆花浇透才行,一周不回来很容易干死了。蒋白皱皱眉,看来伏城周末还是偷着回过家,不然阳台上的绣球肯定死了。你懂得还挺多。青让放下水壶,像看着一个很久没回家的人。不是我懂得多,你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说伏城不记事,邱离还不稳重,电费水费煤气费,还有给绣球浇水,这些都让我盯着。是自己叮嘱的?蒋白仿佛和14岁的自己来了一场隔空对话,青让是他们的中间人。雨快停了,蒋白带师弟们坐出租,4人穿得破破烂烂。伏城还在上高中,校服和南狮服居多,一下凑出4个同龄人的衣服实属不易。蒋白坐副驾,伏城在司机后排抱着薄荷坐,邱离和青让缩着长腿挤在一起。每人穿得都挺另类,东拼西凑,连球鞋的鞋带颜色都不一样。下车后,蒋白把他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第一次对师弟们有了实质印象。以后还是订做统一队服比较好,否则这队带出去像闹着玩儿的。师哥,咱们去哪里吃啊?伏城饿了,我肚子好饿。别急,马上就到。蒋白随手搓一把伏城的后脑勺,停在他耳后揉一揉,今晚我替你们请假,晚自习不上了。行,我们都听你的,逃学都行!伏城一步三颠,师哥找回来了就是爽,以后可以和老师干架,还可以把李丛和金丞打趴!十几分钟后,蒋白带着师弟站在一家名叫乔沈拳击馆的门外,等着人来开门。他来找一个人,沈欲。尽管对这个人毫无记忆,但沈欲必然是自己失忆前举足轻重的角色,否则不会在日记里反复写他是好人。他或许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去深圳。半分钟后,拳击馆气派的大玻璃门开了,一个差不多高的男人出来,长头发扎成松散的苹果头,刚结束训练的样子,赤着上身穿拳击短裤。小白?沈欲很惊讶,我以为你晚上才来呢,快进来。小白?伏城和邱离青让俱是疑惑,他和师哥关系很好吗?你为什么认识我师哥啊?伏城有话就问,从蒋白肩头探出半张脸,我是他师弟,他们是我师弟邱离和青让。
他叫沈欲,是拳馆小马哥,你们叫他沈哥吧。蒋白说,我以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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