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溯抓住床单,十根指头绞紧,汗水瞬间涌遍全身。唔极小声的、轻微的呻.吟,颜溯咬紧下唇,蜷缩起来,只有默默地忍过去。黑色光辉之下。原本雪白的羽翼一片暗红。那些经年无法言说的疼痛,在岁月中顽固地不肯随时间消磨。腹地深处的荒原,金发碧眼的少年,犹如诸神身旁最纯洁无瑕的天使。小孩朝他伸手,少年轻轻握住。撒旦原本也是天使,六翼大天使,可他违背了神的旨意,少年清朗的声音在耳旁回荡,他堕入了地狱。空旷的地狱,犹如巨大囚笼。我在地狱等你。颜溯瞪大眼睛,瞳孔紧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摔下床,跌跌撞撞扑进洗手间。眼前一片黑暗,颜溯摸索着抓向淋浴头,浴头摔在地砖上,发出砰咚巨响。颜溯手忙脚乱打开凉水。冷冽的水顷刻将他浇成落汤鸡。颜溯立在淋浴头下,任由凉水冲刷,浑身皮肉绷紧。黑暗中,漫长的叹息跨越时空,传入耳里。背叛,不可饶恕。颜溯双手撑住墙,闭上眼睛。颜溯整晚没睡着,严衍醒过来时,就看见颜溯面色苍白发着呆。颜老板?严衍看一眼时间,早上六点。颜溯怔了下,抬起眼帘望向他。颜溯严衍愣住了,哪里不对劲好像变得更冷了。严衍记得他初次见颜溯,在审讯室里,颜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严衍不仅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甚至觉得,面前这人就是冰冷的机器人。问他一句答一句,永远不含感情的眼睛。行走的花瓶,再好看,也只是无感情的器物,没有生命热度。后来相处中,危机关头颜溯拆炸.弹,躺在垃圾堆上思索凶手,奇迹般从疗养院五楼逃生,抓捕行动里,露出那样妖冶的一面,像明艳的罂粟。花瓶有温度了。现在,那丁点儿温度散得一干二净,一切倒退回远点。颜溯冷漠地看着他。严衍蓦地扭头:别看我。颜溯平静地移开目光。早上想带你下山去吃小笼包,严衍刻意去看颜溯,话却是对他说的:六点半出发,走半个小时,赶上包子铺开门。严衍越过他的瞬间,颜溯周身裹着的寒气扑来。严衍顿步,伸手去抓颜溯,颜溯侧身避开。严衍皱了下眉,没说什么,洗漱后带着他出门。大厅中只有冰凉空气,两人一前一后下山。一路无言。镇上的包子铺生意很好,据说味道不错。严衍来之前就做过工作,毕竟颜溯同学的投喂问题,是首要大事。
沿着水泥路走到市集,严衍一路走一路看,生意最好的包子铺就是他要找的那家。不远处,一堆人堵在路口,严衍微眯眼睛,一打量:冯胜肉包。成,就这家。他回头望向颜溯,颜溯始终不近不远跟着他,面无表情。严衍撇开嘴角,笑容一丝苦涩,招了招手:过来,肉包子,吃不吃?颜溯抬眼打量,没作声。严衍怕他走丢,牵着颜溯手腕,朝人堆里去。刚走近,便听戴帽子围腰的中年男人道苦:阿姨,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讲,我这包子里是正宗的猪肉馅,怎么可能是人肉!你别开玩笑!人肉严衍嘴角抽抽。他个头高,站在人堆外,也能清楚地看见人群中央。灰头发腰背佝偻的老妪,指着蒸笼里白锃锃热腾腾的小笼包:真是人肉。她口齿不清地解释:那三年饥荒我、啥、啥没尝过,人肉一辈子都不能忘就这个味儿。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一血是谁第43章人肉小笼包(4)严衍愣了半天,傻头傻脑地回转身,问颜溯:人肉什么味儿?这特么还能尝出来??颜溯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严衍盯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那双漂亮却空洞的眼睛里,全无一物。我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杂,根本感受不到外界存在很多年前,颜溯的母亲也像这样吗,守着一个冰冷的机器人般的儿子,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主动开口说话。严衍抬头望天,深吸口气。偶尔,等待,令人焦躁。走,咱们去看看。严衍想像平常那样揽颜溯的肩膀,可颜溯飞快闪开,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严衍同志迫于无奈,只能去牵他手腕,这下颜溯乖乖的任由他牵着走。严衍拨开人群,出于警察职业习惯,吆喝了一句:都聚这儿干嘛呢,赶紧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啊!人群三三两两散了。老妪不肯走,固执地拉着包子铺老板的衣袖:就是人严衍摆出一副和善笑脸,笑呵呵地问:老太太,您说那人肉包子,搁哪儿呢在?包子铺老板挥手赶他:没你事儿。严衍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警官证。包子铺老板一瞅,揉了下眼睛,又瞅了瞅,大叫一声:警察!这么激动做甚,严衍收起警察证,笑眯眯道,休假期间,我就一普通人民群众。他回头笑问根本不会捧他哏的颜溯:是吧,人民群众。颜溯:这人颜溯乱糟糟的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二哈吗老太太听老板说严衍是警察,立即将手里拎着的半块包子塞给他:就这,你瞅瞅,瞅瞅。严衍瞅不出来,他对烹饪一窍不通,就觉着这肉,是不大像他吃过的猪肉。可肉馅儿肉馅儿,都是剁成了馅儿,哪里还看得出什么品种的肉。严衍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泛酸,他顺手凑到颜溯鼻翼前:你闻闻。说完这句,严衍才想起,自闭儿童颜溯不大可能搭理他。严衍悻悻地收手,颜溯忽然抓住他那只手腕。颜老板?严衍惊讶。颜溯就着他的手,极轻地咬了一口,吓得严衍立刻将包子丢回给老太太,拍打颜溯后背,急了:傻孩子让你闻不是让你吃!是颜溯轻轻开口:人。严衍:严衍猝然转头,目光严厉,射向包子铺老板,沉声道,你这批肉,哪儿来的?包子铺老板腿都吓软了,一脸无辜加恐慌,竹筒倒豆子地交代了:就今儿早上。两三点那会儿吧,做馅儿肉不够,去找卖肉老汉买的,他交给我时还新鲜着呢,说是刚宰的警察同志!老板就差抱住严衍大腿哭诉:我真是啥也不知道哇!我就是贪便宜,你看嘛这两年猪肉卖那么贵,这些肉才十多块一斤包子铺老板开始做自我检讨:贪小便宜害人害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停停停,严衍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自我检讨,直奔重点,肉在哪儿?欸,包子铺老板搓了搓围腰,没用多少,剁馅儿的时候感觉不对劲,不敢用,大半剩在那里,您跟我来。老板带着他俩进了后厨,血腥味扑面而来。这么浓的味儿,你也敢用。严衍一眼注意到墙角堆放的黑色塑料袋。袋子里下染了一圈暗红,在渗血。颜溯忽然挣脱他,顺手抄起案板上的切菜刀,在黑色塑料袋前蹲下身。包子铺老板战战兢兢地问:他、他也是警察?严衍神情凝重,多半是人肉了。嗯。严衍到颜溯身后,两人并肩蹲着。颜溯一把划开袋子,哗啦,碎肉涌出来,连着血沫子。跟着三人进来的老太太两眼一翻,当即给那血腥玩意儿冲昏过去。老板扶住老太太,欲哭无泪:这可咋整啊这!血淋淋的,你就没觉着不对劲?严衍纳闷,回头看他。老板急得面耳赤红,急于自证清白:大哥欸,黑灯瞎火的,我也没咋看,再说新鲜肉不都这样吗,糊更多血的我都见过!严衍挑眉,老板咽口唾沫,连忙补充:糊更多血的猪肉颜溯伸手,严衍抓住他:等会儿。有手套吗?严衍问老板。老板把老太太放在一边儿座位上,给两人取来两双胶皮手套。手套。严衍递给颜溯:会带吗?自闭儿童颜溯冷着脸,直勾勾盯住那双暗黄胶皮手套,然后换另一只没被严衍抓住的手去拨肉。颜溯!严衍哭笑不得:你别。严衍同志认命地给自闭儿童戴上手套,颜溯皱了下眉,似乎在嫌他麻烦。严衍取出手机拍照。拍完照后才让颜溯戴着手套搬动那堆肉。肠子、脏器、大块大块的肉,黄色脂肪和红色血交融,严衍发现一枚樱桃大小的肉粒。操。严衍同志一阵恶寒:女人乳.头。老板变了脸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半跪下身:警察同志,你去找卖肉老汉吧,真不干我事啊,我这小本生意老实本分,哪里敢杀人啊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老板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严衍嫌弃他:清者自清,还没说你是嫌疑人,别哭了。杀人碎尸。严衍拧紧浓眉,不忍卒视:死亡时间估计就在昨晚。亮光自碎肉间一闪而逝。颜溯将手伸进去,摸了半天,从破碎的胃器中摸出一枚朴素的银戒指。一根红线穿过银戒。等会儿,这戒指严衍纳闷:看着有点眼熟。颜溯默默地望向他,严衍低下头,脑海里飞速翻找。她不停地抚动颈间银戒,看上去很是不安。有人要杀我严衍猝然抬头,视线直直与颜溯撞上。颜溯动了动嘴巴,严衍咬紧后槽牙:这才一晚上。也不一定严衍起身:回山庄看看!颜溯跟着他站起身。严衍指了指老板,又指了指墙角的黑色塑料袋和散落一地的狰狞碎肉:关店子,盯着这东西,别让任何人进来!老板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连忙点头。老太太自己醒了,恰好听到严衍的话,主动表示:放心,我盯着。严衍摘下手套,又抹下颜溯的手套,拉着他回高全山庄。老板和老板娘的儿子江天源就在大厅里,窝沙发上,抱着手机玩游戏,开着外放,特大一声:firstblood!江天源看着也有二十了,这年纪,要么念大学要么在工作。但江天源似乎没有念书,也没有工作。严衍走到沙发后,拍了下江天源肩膀。江天源不耐烦,头也没抬:滚,没看我忙着呢嘛!你妈呢?严衍踹了一脚沙发,问他。江天源顿住,手一歪,反方向闪现进红名堆,顿时黑屏。女声提示:Youhavebeenslain.江天源没好气地摔了手机,抓后脑勺,仰面望向严衍:你丫严衍高大的身形和严肃的神情吓住了他。江天源站起身,倒退三步,两手插.进裤兜,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她不是你妈吗?严衍厉声问。江天源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反问:她?他撇撇嘴,没说下去。江高全抱了一箱啤酒,叼着根烟路过,目光在江天源和严衍间来回逡巡,他将啤酒箱码放到餐厅旁边。咋地了这是?江高全走过来说:天源,怎么了?江天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耸了耸肩膀:他问我妈在哪儿。江高全一愣:问她干嘛。她昨晚和你在一起吗?严衍望向江高全。没江高全把胖嘟嘟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没见她人。严衍:你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江高全砸吧嘴琢磨,眼珠子转了又转,满脸憨厚老实答:就昨晚,她说出去,就、没见过了。找过了吗?严衍追问。江高全望向江天源,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没啊,江高全解释,她经常晚上出去,去教会。他们那个教会就爱晚上搞什么活动。嗐,她出去一整晚我都不奇怪。诶对了,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儿吗?江高全纳闷地问。江天源坐回沙发,抱起手机接着玩,满不在乎道:肯定去教会了呗,她还能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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