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他朝她点了点头,便走去了另一边。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带着两个丫鬟跑过来,笑骂道:郑福,你让我好找!明月?诶,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没什么,你刚才又去哪儿了?那边的桃花林啊!快点,我们一起去!郑福点了点头。你说你,出来玩儿,不要这么无趣嘛林明月握住郑福的手,脚步轻快,离开了浣花溪。江瑗从太庙回来,把厚重的礼服换下来,沐浴更衣,就想着要去见一见季玦。绿绮道:季小郎君此刻应在京郊寻春,并未回来。江瑗就消停了。绿绮又拿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道:季小郎君送过来的。江瑗有些欣喜,还有些期待。江瑗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拆着盒子。不知道这盒子打开,里面会是什么呢?第30章绿绮看着江瑗这副表情,问江瑗道:需要妾回避一下吗?江瑗被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需要吗?绿绮就继续站在江瑗身后了。江瑗解开扎盒的绳子,眉眼弯弯,嘴角也弯弯。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盒盖打开,两本书映入眼帘。看到封面后,江瑗瞳孔一紧,又合上了盖子。他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嘴角依旧弯着,转头问绿绮道:你刚才看到盒子里是何物了么?绿绮摇摇头。她还没来得及看,江瑗就眼疾手快,又把东西捂回去了。前几日府里不是出了好些东西吗,金银今早儿还找你对账呢,你不去她那儿坐坐吗?绿绮点头退下,走时看都没再看一眼那个盒子,但江瑗总觉得她在笑。她笑了没?没有吧?江瑗的笑脸顿时垮下来。她应该没看到吧?怎可能看到啊?没看到吧?我觉得她笑了,她大约的确是笑了。江瑗闭眼,用手扶住额头。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季玦送过来的。大意了。江瑗仔细回想,之前在季玦心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陛下登基的几年里,肃吏治,设边镇,征伐四克,威振戎夏。威振戎夏的江瑗拿起那两本连三流都算不上的十八流小话本儿。仰着头,把话本儿盖在脸上,像是没了呼吸。.清明过后,季玦下车伊始,去翰林院当值。唐安得了个翰林院修撰,而季玦和方朗授翰林院编修。虽然这二人还未回京,季玦却已经开始了工作。他们主要修前朝史书,比起在江瑗府里看账本,这个活计轻松很多。翰林院清贵,虽过得清苦些,同僚却还不错,但虽说君子不党,派系却也分明。季玦几不沾边,方枘圆凿倒算不上,却也有些独立了。等到唐安和方朗回京入职,新人变多,值房又多了些鲜活气。这一日散值,唐安在安乐坊备了宴席,邀请一起修书的同僚们赴宴,权当烧尾,顺便联络联络感情。季玦入席后,行酒令走了一轮,戏台上也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这一出是《牡丹亭》的第十出,只见那台上的小旦,戴了套熠熠生辉的点翠头面,那头面光彩夺目,却没压住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添眉脆,摇配珠,绣屏中生成士女图当真如戏里陈最良所说的一般。这句水磨腔一出,清糯婉转,懂行的人一听,就知台上是难得一见的大家。唐安身着一天青色儒衫,手上摇着水墨折扇,还能跟着台上唱上两句。子宁这把小嗓不错呀。方朗调笑道。唐安拱了拱手,笑道:莫要拿我说笑了,腔好唱,味儿难磨,跟台上真正的行家比,不就是班门弄斧吗?季玦听着唱词,问道:台上这位是?这不就是那位千金难求的柳大家吗?季玦又向台上看去,台上停半晌、整花钿,正唱到了步步娇。双瞳剪水,能让所有人见他一次,就再也忘不了。柳青荧?他问。其他人点了点头。酒过三巡,众人微醺。台上的《游园》唱完了,《惊梦》正唱到山桃红。转过芍药栏,说了几句只能说在梦中的词句,小旦明显羞了。旦作羞、生前抱、旦推介。然后柳生强抱丽娘下,花神上来了。台上的闺门旦在此时好似看了季玦一眼,这一眼与他大家小姐的眼神完全不搭,竟带了一丝妖媚。众人喝得醺醺然,话语间便随意了许多。为了请他,我可花了大价钱,唐安道,场次由他高兴着排,也只唱两折。他的排场竟然如此之大?方朗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眼里有点好奇。背后刚搭了人,排场自然要大。唐安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哦?前些日子,五殿下不是为了他,当众给二殿下没脸吗?此事我竟不知?方朗疑惑道。那时候润明兄耽于备考,自然不会留意这些琐事,我倒是不怎么清净,听了一耳朵。唐安又仰头喝了一杯。所以他搭上五殿下了?季玦状若疑惑道。哪有,不是跟二殿下走了吗?有些日子没唱了,今日重新开嗓,听起来半点没生疏。推杯换盏中,大半个时辰,这两折戏便唱完了。柳青荧卸了铅华,换上常服前来拜见,季玦才真正看清了他的样子。他束了头发,穿了一件白色滚青边的长袍,浑身上下没什么装饰,更衬得其气质脱俗。面容姣好,唇红齿白,尤其是眼里一剪秋水,给他添了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美丽。唐安此时见了真人,又觉得他这般的排场,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了?这一顿宾尽主欢,散席时天已昏昏暗。众人纷纷告辞,钱二郎来接季玦。季玦临走前又看了戏台一眼,这才走出戏园。看什么呢?钱二郎问。今日见到戏园里的台柱子了。安乐坊里的戏园就叫戏园,它叫戏园,其他戏园子就不敢这么叫了。听说这位绝色冠京城,可是真的名不虚传?季玦点点头。钱二郎啧了一声,惋惜道:我只见过柳姝,还未曾有机会见过这位。应当会有的?季玦道。而此时绝色冠京城的柳大家正在喂他养的鸽子。他不是很讲究地把头发散下来,蹲在鸽子笼前,看起来心情不错。鸽子们扑棱着翅膀,他甚至想现在就放出来一两只。身边的丫鬟凑近他,低声道:公子,殿下来接你了。柳青荧抬起头,便看到二皇子沉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柳青荧看着江琏的眼睛。江琏的脸就沉不下去了。他也蹲下来,帮着柳青荧喂鸽子。嗓子刚好,又跑出来唱,嗯?柳青荧偏过头。为何不能呆在府里,只给我一个人唱呢。第31章柳青荧并不很想给江琏一个人唱。这把嗓子从小用梨水养着、蛋清吊着,何时哑成这样过?他定定地盯着江琏,一字一句道:殿下且做梦去。不唱女角儿时,他声音清润温柔,像吹面不寒的风。用这种声音说着嘲讽的话,不太搭调,却也足够让人心恼。

江琏捧起他的脸,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再说一次,江琏说,就真的别想有嗓子登台了。柳青荧便把下巴搁在江琏的手上,说:殿下且做梦去。他戏唱得好,眼睛也灵,此时那双眼里不见乖顺,反而透出几分嚣张的挑衅。江琏这才看到,他眼尾不知什么时候又涂了一笔油彩,淡淡的一笔往上挑,晕出点红来。是他喜欢的样子。他把柳青荧打横抱起来。你后台有凤冠霞帔,穿给我看。柳青荧记得,后台不光有凤冠霞帔,还有一张梨木桌子。他冷笑一声美得惊心动魄。.季玦听了一场惊梦,回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许是戏台上因梦结缘,他又做了那个许久不做的梦了。梦里一个看不清脸的妇人抱着襁褓,哼唱着一支十几年前京都正流行的歌谣。不知唱了多久,雾霭将她遮住了。一个中年人戴着玉冠,看起来极有威势。他嘴唇一张一合,季玦仔细去听,却还听不出他在说什么。江瑗缓缓朝他走过来了不,是陛下,陛下缓缓朝他走过来了。陛下穿着玄中扬赤的衣服,伏案画着些什么。陛下认真极了,季玦撑着头看他,猜陛下什么时候抬起头,看一眼自己,再笑一下。陛下倒在季玦怀里。他看着季玦,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漫山的红色桃花涌过来了。季玦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还有忽闪忽灭的魂灯。青年的陛下死在了他怀里。江瑗小跑过来,笑盈盈地看着季玦。那双凤眼对着他眨了眨。他勾起季玦的小指,拿了朵白玉兰,或者是山茶花管它是什么花,别在季玦的鬓边。这是少年的陛下。少年的陛下又对季玦眨了眨眼,凑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什么,然后消失不见了。一个明艳的少女坐在秋千上,见了他过来,就想起身离开,头上的蜻蜓发饰一颤一颤。是她。季玦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窗边。他当时说什么了吗?季玦想。哦,对,他当时在心里说,他曾见过她。自是在梦里。那个少女快走几步,裙摆飘起来。各种各样的人出现了。钱大娘,钱二郎,唐安,如今的皇帝,金银,绿绮,元宝,今日在台上唱戏的柳青荧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他们出现又离开。漫天的血红桃花落下来,山桃如血。陛下在季玦怀里。桃枝上的魂灯忽闪忽灭。季玦睁开了眼。他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然后他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从这一世开始,他总会梦到关于他的人生,遇到的或将要遇到的人。他咳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披衣而起倒了杯水,抬头一看,已经卯时了。第32章江瑗用被子捂住脸,翻了个身。殿下,今日有事,你该起了。金银站在榻边,把江瑗的被子拉开。江瑗伸手拽被子,口中喃喃道:什么时辰了?已五更了。江瑗又翻了个身,背对金银。殿下!早朝三点开始!不去了。江瑗双眼紧闭。啊?本打算看戏去的,谁知道又起不来,不看也就罢了,没我什么事。江瑗迷迷糊糊说完这些,再无动静,睡死过去。金银无奈,只好退出去,心里担忧殿下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活。.五更三点,百官入朝,确实有一场好戏。皇帝高坐龙椅,俯视下方。郑相坐首座,面无表情,还是那副官威甚重的死样子。各部尚书神色也算安然,皇帝甚至看到,崔清河用袖子捂住嘴,悄悄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江朝正是中兴时候,今日本应该没什么大事,鸡毛蒜皮的事情,皇帝也懒得过问,于是文武百官们只等着退朝。而皇帝在等。臣有本奏。一道声音不疾不徐,回荡在大殿里。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御史台的冯御史。准奏。臣弹劾工部侍郎赵忱、户部尚书崔清河,互相勾结,狼狈为奸,贪腐银钱,中饱私囊!工部的赵忱一脸惊讶,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出列而拜,口称陛下明鉴。他板着脸,对着冯御史道:您可休要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崔清河听着自己的名字,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冯御史一眼,又扭头看了老神在在的郑相一眼。他再没什么反应,仿佛看的是别人的笑话。田拙看着冯御史,眼含惊讶。皇帝也看着冯御史,等他的解释。冯御史手持笏板,不紧不慢,对着赵忱道:敢问赵侍郎,正月拨出去的那批水利银子,可是由您送到江北青州的?赵忱点头称是。可为何出京的时候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到了青州,只剩下七十万两了?此话一出,整个大殿落针可闻。郑相抬起眼皮,看了冯御史一眼。冯御史拿出两本账册,在赵忱面前晃了晃,道:请皇上过目。敢问赵侍郎,那八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竟被鬼吃了不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赵侍郎不为君分忧不说中饱私囊倒是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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