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是被裴家接走的。算算路程,确实也应该这个时候到京城。为何骇然?六皇子忍不住问,江瑗甚至能看到这个弟弟眼里的跃跃欲试。
诸位一见便知。裴涛道。他拍了拍手,几个宫婢引着一位青年进殿。未等青年行礼拜见皇帝,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皇帝突然站了起来,二皇子更是失态,他变了脸色,眼里全是震惊。这下他明白,这一出是冲谁来的了。宫殿里似乎还隐隐有谁的吸气声,以及所有人的小声交谈声。站在宫殿中央的青年行完拜礼,脸上满是隐隐自得,但这一幕却显得无比怪异。只是因为,这青年长得和二皇子一模一样!这是什么章程?有人一头雾水,有人心念急转,整个大殿气氛凝滞。皇帝除了一开始站起来的拿一下,整张脸依然看不出情绪。你叫什么名字?皇帝沉声问。回陛下,草民姓赵名瑚,乃青州叶城人士。季玦在角落里挑了挑眉。这就是那个赵员外家难伺候的公子,钱二郎给他当了几年书童,没少被折腾。哪个胡?皇帝已面沉如水。回陛下,珊瑚的瑚。瑚琏之器的瑚。二皇子把杯沿捏出了隐隐裂痕。怎么回事?皇帝问裴涛。舍弟月前偶尔见到赵瑚公子,大为惊异,不敢耽搁,便向赵公子说明情况,连夜带他上京。臣近日明察暗访,发现当年贵妃娘娘所生,应为双胎陛下!陛下!裴涛话说了一半,众人便见陛下一脸怒色,正欲发作,却突然一个趔趄,倒在高台上。一阵兵荒马乱,二皇子冲上去扶,林总管大喊道:御医!宣御医!谁也没有想到,陛下能在这个关头晕倒在太极殿。郑相从椅子上站起来,淡淡地看了一眼裴涛,又环视众人。安静。他说。他声音不大,却没人能忽视他的话,太极殿安静一瞬,众人都看向他。该散的都散了吧,别留在这里碍眼。他这话极不客气。众臣有序退去,仅留下几个位高权重的官员和几个皇子。走吧,去看看陛下。郑相扫了一眼愣在大殿中央不知所措的赵瑚,淡淡道:你跟着来。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章!!!!!第59章陛下如何了?郑相皱着眉,询问御医。陛下本就操劳过度,饮食不节,再加上今日惊怒中风了。殿内众人各怀心思,暗潮涌动。何时能醒?二皇子语气罕有焦急。二殿下这这可说不准。情势不利,这几日本相摄政,暂代监国,请问诸位大人,有何意见?他雷厉风行,没有给殿上任意一个皇子眼神,只礼节性地问了问几位朝中重臣。郑党自无不可,崔清河上前一步,道:仅郑相一人,恐怕太过劳累崔尚书有何指教?崔清河唇角微扬:不如让五皇子辅政?郑相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这件事便越过了皇帝,就这么定下了。外臣们正欲离宫,皇后娘娘径直冲了进来。又是一番见礼,不过皇后已经没心思理这些了。她坐在床边,一坐下来便开始哭。这自然哭不醒皇帝但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哭她的丈夫还是哭她心中的惶惶,她也说不清楚。前朝的消息一传到后宫,她便往这边来了。皇帝昏迷,局势更加混乱难言,她难免心有隐忧。娘娘不必过于伤神,陛下自有天佑话未说完,却见一小黄门急急地跑进来,叫道:贵妃娘娘失足溺水了!众人皆是一愣,连皇后的哭声都停了一瞬。这也太快了些。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二皇子表情怔怔,仿佛因为今天发生的这么多荒唐事,还没有醒过神来。他先是揉了揉耳朵,想开口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然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听到了什么,抛下了皇帝和殿内众人,拼命冲了出去。甚至刚开始那几步,他因冲得太急,一步一个踉跄。这个时候,没有人苛求他的礼数。郑相叹了口气。今天的闹剧过于荒唐了。臣等先行告退。众人鱼贯而出。皇后又在哭了。以至于那个和二皇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赵瑚,站在陛下床边,竟然不知所措了起来。毕竟带他进来的郑相已然离开,让他进京的裴家仿佛换了一张脸,没有管他,也跟着郑相走了。几个皇子走的走,留的留,但都看不见他似的,都不约而同略过了他,仿佛他不存在。他站在那里,像个格格不入的假人。大臣们都走光了,皇后停止了哭泣。她终于舍得看赵瑚一眼,轻飘飘道:给赵公子收拾出一个宫殿来二皇子开府前住的那个就不错。她的婢女闻弦歌而知雅意,领着赵瑚离开。赵瑚松了口气,又洋洋自得起来。林总管还在这里,皇后嘱咐六皇子道:今晚留下给你父皇侍疾。六皇子乖巧应了。至于皇后,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她满面哀色地离开,上了凤辇,周遭便没什么旁人。恰巧一个小宫女小跑过来,皇后靠着软垫,问道:贵妃如何了?被二皇子救上来了,如今还未醒,但性命无忧。皇后皱了皱好看的眉。别让她醒过来了。她语气忧郁。然后她扭头看了一眼四皇子,又悠悠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她道:早做打算。四皇子点了点头。母子俩再无对话,一切尽在不言中。.江琏守在贵妃床边。他衣衫尽湿,头发还滴着水,却没有心情换。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打量过这个女人了。她不再是人前艳光四射的样子,反而苍白虚弱,没有半分血色。她的眼睛紧紧闭着,江琏有点害怕害怕这双眼睛再也睁不开了。他这几天不会出宫了,他要待在这里,管外面洪水滔天。他怕他一走,她也走得不明不白。一切未成定局,万幸还有回旋余地,他想。今年中秋月亮挺圆,就怕人圆不了。让柳青荧这几日不必等我,他道,二皇子府若是来人,一概不见。他身边的侍从应了。你还惦记着他呢虚弱的女声响起。江琏的眼中爆发出惊喜,然后又发出一声苦笑。你就是心太软。贵妃劫后余生,却似乎并没有多高兴。江琏不说话,只是握住贵妃的手。你不该救我的。贵妃叹了口气说。她的唇还是苍白的,罕见的弱柳扶风,语气却冷硬极了。此句一出,江琏的脸也沉下来,似乎要与她比一比谁的脸更像一块顽固的石头。贵妃的言下之意他已明白,没有人害她,是她自己失足跳进了荷花池。她不能自戕,于是只能是意外。江琏也明白了,今日那个叫什么瑚的真的是他的兄弟,而且此事与贵妃脱不了干系。你何苦呢。他说。贵妃竟然笑了一声。当年陛下娶了吴家的嫡长女,还没有如今中宫的那位什么事。帝后两个相敬如冰,两看相厌,而我也算如日中天,自然有些心思。她身体本就不好,嫡长子没活过一岁,便夭折了。那时候我怀了你,只要生下来,你就是长子。吴家当时已有退意,吴皇后一看就活不过我,我熬也能熬成继后。谁知道,是个双胎。贵妃的语调听不出情绪。龙凤胎最好,两个公主我也认了可偏偏,我不甘心!江琏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当年给我诊脉的太医一直是你外祖家的人,他们也不甘心,比我不甘心多了。我们瞒住了你父皇,送走了另外那个孩子。贵妃说。江琏沉默许久,有些心灰意冷。不是我心太软,是你们一个个都心狠,心狠得不像个人。江琏说。贵妃嗤笑了一声。皇位就那么好吗!江琏盯着他的母亲。那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东西了。贵妃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江琏冷笑一声,揉了揉脸:我受够了。贵妃平静地看着他。她以为江琏会拂袖离去,却没想到江琏依然坐在她身边。她又笑了起来,目光却有些复杂:我有时候想不通,你怎么被我养得这么天真。是好事。江琏轻声说。我活不成的。贵妃无奈地看着江琏。她要是现在出了意外,自有下面的人顶罪。陛下念旧情,这件事便能捂住,也牵连不到母家身上。自己好歹也能入妃陵。父皇中风昏迷,至今未醒。江琏说。或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贵妃愣了一下,道:啊怪不得。江琏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前朝后宫都乱着。贵妃没说话。她知道江琏是想告诉她事情还有转机。江琏也安静下来,默默地坐着。贵妃闭上眼睛。江琏拿了茶壶,问道:你喝水吗?贵妃又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江琏又坐下来。他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伏在床边,说:母亲,我很累了。贵妃闭上眼,喃喃道:随你吧,随你吧她像是泄了气,也像是最后想通一般,终于安稳睡去。什么都不想不要了,就随着江琏吧。她正安睡,江琏还有事做。他轻手轻脚地出去,吩咐守在门口的大宫女看好贵妃。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趁着皇后和政敌还未反应之时,保住贵妃的命。殿下,赵公子安顿到了您的珍韶宫您要去看看他吗?江琏想起了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又想起了那人看不清形势的狂喜自得。现在顾不上他,江琏说,我去见皇后娘娘。他走了几步,又道:给崔家,裴家,周家,谢家都下帖子。今天一次性见完,明天他还要拜访宰相。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他真的累了。他只想什么都不想,就抱着柳青荧。很快了。.林总管已忙乱了一天。此时万籁俱寂,侍疾的六皇子也已睡着,仅留下他和守夜的宫女,还在撑着眼皮。林总管睡不着。他陪伴皇帝,经历了不少大事,而如今皇帝晕厥,还是让他不免有些焦躁。要变天了,他想。陛下要是醒来,自然皆大欢喜。可陛下要是不醒呢?宰相监国,又能监多久?他不由想起了他收起的那道传位圣旨。陛下本就中意二殿下,自己早年与贵妃有些恩情,若二殿下南面称尊,荣登大宝,自己的日子不会很难过可是!那轴圣旨没盖大印啊!他不免会想,要是陛下当时把大印盖上去,局势也不会像如今这么糟了大印林总管想着,又打了个激灵,狠狠的摇头,把自己方才那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下去。他是陛下的近侍,遵循陛下的意志,陛下既然没盖大印,那轴圣旨便做不得数。更何况,自古就没有双胎即位的。那个赵瑚现在不明不白地住在皇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二殿下只差这临门一脚,偏偏出了这种事情。林总管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都是命啊。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沙50瓶;月10瓶;爱你们!!!感谢在2020-09-0611:54:56~2020-09-1114: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燃沙50瓶;月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0章赵公子被皇后娘娘安顿至珍韶宫了。钱二郎说。江瑗点了点头。既然钱二郎说的是赵公子,那说明这人还不算名正言顺。郑相今日一直无视赵瑚,也算理所应当。这件事说到头是陛下家事,他又不好越俎代庖。皇后娘娘倒是能管家事,但正是这个节骨眼上,事关皇储,她插手,又有点像干政。几个皇叔倒是能处理这事,但他们都在封地,无故不入京,陛下又是突然中风,早就被京城捂的死死的若他们在这个时候入京,那可不是为了贵妃与二皇子这点家事了。
于是赵瑚一个及冠男子,只能在宫里不明不白不尴不尬地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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