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梁氏是个聪慧的。这位谢公子冒着风雨,又是在端午这样的特殊节日登门,必然有事,于是便让小姑子萧云儿领着一双进屋去分食荔枝,自己则去了厨房重新拿了碗筷跟杯子出来,之后就以进屋看孩子为由,也进房间去了,好让小叔子能够安心地同客人议事。侄子侄女见到荔枝的高兴劲令萧吟是既羞窘又愧疚。都怪他无能,平日里没什么能力给两个孩子买好吃的,才会令小月跟小满两人听说有荔枝吃,便馋成这样。与此同时,心中更是对谢瑾白充满了感激。他不过是无意中提过,家中有嫂嫂,侄子侄女还有妹妹四人,未曾想,怀瑜竟是记住了,还特意买了荔枝过来。让怀瑜兄见笑了。你这个点前来,还没用过午膳吧?如若不嫌弃,不妨就在我这吃一点?萧吟给谢瑾白递去一双粽子。知道谢瑾白饮不了酒,便拿了孩子们喝的乌梅汁给他斟上。谢瑾白为了蹭唐小公子的马车,早膳都还未用过,这会儿腹中正好也饥了。他一连剥了两个粽子,夸赞道,萧嫂子包的糯米肉粽,肉香四溢,令人口齿留香。萧吟还在因为谢瑾白送了他们荔枝,正愁没什么可回报的,闻言,当即高兴地道,嫂嫂若是听了定然很高兴。怀瑜兄你若是喜欢,迟点走的时候,我给你带一些回去。谢瑾白端过桌前的乌梅汁,勾唇浅笑,好啊,如此便先谢过郭兄了。萧吟窘迫地笑了笑,哪儿的话,几双粽子也值当谢。那一食盒的荔枝,去市面上都不知可以买多少粽子了。谢瑾白微微一笑。他将手中的瓷碗轻置于桌上,状似不经意间地问道,关于这场连夜暴雨,凤鸣兄怎么看?萧吟心道,终于来了!他放下手中筷子,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实不相瞒,我方才外出,就是不放心这河水水位。虽说城郊各大河域的防水堤都已加高加固,赤丈河上的堤坝也已都已竣工,可这雨下得实在太大了,着实叫人心慌。若是雨水明后两日停了还好,如若不然,一旦河水超过防水堤,中下游的河水还是冲垮了堤坝,别说是赤丈河沿岸百姓性命难保,便是像我家这样临河的房屋恐怕均难以幸免。说到这里,萧吟顿了顿,他眉眼变得严肃起来,身子也倾向谢怀瑜,怀瑜兄此次冒雨登门,莫非莫非你同我想到了一块去?你也认为这雨若是再下下去将会出大事?谢瑾白点头,指尖轻点桌面,赤丈河毗邻曲禄江,曲禄江最终汇入大海。若是这场大雨未能及时停歇,赤丈河水位上涨是必然。赤丈河上的堤坝以及两岸的防水堤一旦失守,势必会导致海水倒灌。这场雨会下多久,这是天意,会造成什么的后果更是无人可以预计。有可能堤坝失守,引海水倒灌。也有可能这雨明日便停了。怀瑜兄所言确是不无道理,只是我们又如何能够拿赤丈河两岸的百姓性命乃至城中百姓的姓名跟天意去堵?怀瑜兄此次冒雨前来,可是有解决之道?办法我确是有一个,也只一个。谢瑾白注视着萧吟。谢瑾白的神情依然是放松的,他的唇角甚至仍然噙着往常轻松的笑意,可萧吟还是从中窥见一丝不同于寻常的凝重。猜想到谢瑾白所谓的办法里,很有可能有需要他相助的地方,萧吟肃色道,怀瑜兄请说。只要是我能够办到便绝不推辞。即便为此赌上终生的仕途、前程,乃至是性命?萧吟微征。他未曾料到谢瑾白需要他做的事情会这样具有危险性,但是他依旧眼含坚毅,铿然道,若为百姓故,虽九死亦不言悔。好。谢瑾白浅笑着颔首,随后站起身,那么,请凤鸣兄随我走一趟吧。萧吟楞了楞,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去,去哪儿?谢瑾白勾唇一笑,淳安知府府衙。第23章嘲弄老爷,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醉虾。来,君儿,近日来温书也辛苦了,你也尝一口,这是娘亲手给你熬的核桃煲鸡汤。饭桌上,杜氏先后给丈夫唐时茂夹了一对对虾,又给儿子唐不期舀了一碗核桃鸡汤,放到儿子的面前。唐不期自前年参加科考,一举考中秀才之后,这两年便一直在家备考即将到来的秋闱科考。杜氏唯恐儿子太过辛苦,故而特意熬的这一锅补脑的核桃鸡汤。爹,娘,小棠呢?怎么还不见他来?唐不期来到饭厅,没见着弟弟唐小棠,以为弟弟有事耽搁了,需稍迟些才能过来,谁知端午家宴开始了,弟弟都还没有到,故而疑惑地开口问道。一提及嫡子,唐时茂便没了心情,他硬邦邦地道,你弟弟不来了。唐不期目露惊讶,刚要问明何缘由,杜氏接口解释道,你弟弟伤势至今未好,雨又下得这般大,故而我跟你父亲商议过后,觉着命人将饭菜送去他的院子为好,免得来回折腾,反倒加重他的病情。当然,这也是你弟弟的意思。放心吧,娘是一样的饭菜做了两份,你弟弟吃的跟我们的是一样的。即便是已命人将饭菜送过去,唐不期还是端午节日留弟弟一人在青芜院不妥,听闻母亲说这也是小棠自己的意思,倒是觉得这种要求像是小棠会提出来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这就好。对了,母亲,小棠的伤还是很严重么?可有好转一些?秋闱与唐不期的婚期相近。因着准备婚礼,府中走动的人员难免会较以往要更多一些。唐不期不觉有什么,杜氏唯恐会扰了他读书,故而安排儿子去乡下别庄温习功课,昨日才派人府里人将他接回。是以,除却唐小棠刚受伤的那段时间唐不期去看过,已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弟弟了。已经好些了。不过你也知晓的,你弟弟伤得那般重,想要完全将伤养好,总得需要点时间。这鸡汤啊,需趁热才好喝,君儿你先尝一口。杜氏将汤碗往儿子的跟前挪了挪,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唐不期将碗口靠近唇边。杜氏语气温柔,眼带笑意,怎么样啊,娘的厨艺可曾退步了?此时,管家疾步匆匆走来。唐时茂同唐不期父子二人转过头,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碗箸,看向管家。杜氏见自己做的醉虾跟鸡汤父子二人一口尚未尝过,不由地狠狠剜了管家一眼。管家心里头发苦。他又何尝愿意在大过节的进来烦扰老爷!管家放慢了脚步,走至圆桌前,躬身禀告道,老爷,谢巡按谢大人,都水司萧吟萧监丞二位大人求见。听说谢怀瑜同协同水司监丞萧吟来访,唐时茂吃了一惊。这两人一同来找他,莫不是赤丈河河汛出了什么问题?他同谢瑾白的私怨事小,赤丈河两岸百姓安危事大。唐时茂站起身起来,有些着急地追问道,那他人呢?他此时人在何处?唐时茂话声刚落,身着湖蓝色长袍的谢瑾白转过走廊,唇角噙着慵懒笑意,迈进门槛,唐大人,别来无恙。他的身后是随同他一起进来的萧吟。下官萧凤鸣见过知府大人。萧吟拱手向唐时茂行礼。唐时茂走出餐桌,也同谢瑾白以及萧凤鸣二人见了礼。谢瑾白随意扫了眼饭厅,目光瞥见桌上丰盛的演戏便心知唐家在用端午家宴,就是不知是何缘故,唐时茂母子三人皆在,唯独不见那小公子。莫不是从后门进的家门,还是被府中家丁给发现了,报告给了唐时茂,被罚了禁足?端午家宴也不给嫡子上桌,唐时茂这爹当得也是够狠心呐。唐时茂能够感到谢瑾白在看他,那目光三分促狭,三分嘲弄,四分轻笑。唐时茂眉头微皱,只觉那目光似乎含了刺,莫名令他不舒服。饭厅不是个谈事的地方。唐时茂嘱咐让妻子跟儿子先用家宴,亲自将谢瑾白以及萧吟二人请至大厅,命丫鬟看茶。杜氏有心想要让丈夫先吃几口她亲手做的菜,见唐时茂面色凝重,也不敢轻易开口将人拦下,值得忿忿地搅了搅手中的帕子,暗骂谢瑾白跟萧吟二人来得忒不是时候。唐时茂、谢瑾白、萧吟三人来到大厅,分宾主坐下。府中丫鬟奉上春茶。谢瑾白,萧吟二人分别饮过茶,唐时茂这才开口问道,不知萧监丞今日同谢巡按冒雨一同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萧吟是也是被谢瑾白去他家给叫上的一起来的知府府,对于此次来知府府的目的,他也是一头雾水。萧吟刚放下手中的茶杯,只听谢瑾白不疾不徐地开口,前日,我做了一个噩梦第24章时机唐时茂同萧吟心知,谢瑾白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端提及自己做过什么噩梦。故而二人箴默着,只等下文。我前日所做之梦境,恰与赤丈河堤坝有关。谢瑾白不愧是话术之高手,听说同赤丈河堤坝有关,唐时茂,萧吟二人当即一脸肃容。梦里,先是有龙舟竞赛,人人舞悦欢腾。忽而黑云压城,天降暴雨。大雨下数日不歇。忽而画面又是一转,赤丈河水位暴涨,堤坝骤然溃堤。洪水滔天,房屋如无根之树木顷刻倾覆。无数百姓于水面泅渡,挣扎。梦醒之后,胸口尤凉。偏巧,昨日淳安城内进行了龙舟赛预演,又是在昨日,暴雨连夜。且今日之雨较之昨日尤盛。心中始觉难安,故而一早便约了萧监丞,走访城郊各处水域。赤丈河河水水位在一夕之间暴涨,已远超历年。之后,我们又走访了其他重要河域,其他河域亦是如此。地位低洼的河水水岸,更是已没过良田。忍不住将昨日梦境悉数告知萧监丞,谁知萧监丞告诉我,就在前日,他也做了类似的梦境。也是梦见无数良田被毁,无数尸体漂浮于河面,形状宛若人间炼狱。古籍多有记载,若是民间某地哪一年会发生重大灾害,上天必会有所预警。这段时间以来,我同萧监丞都做了类似的梦境,怕是上天或者是河神的某种预警未为可知。事关重大,我跟萧监丞不敢有所隐瞒。唐知府乃是淳安百姓的父母官,淳安百姓的生死,或在唐知府的一念之间。若不是萧吟的杯子已经稳稳地放在桌上,听了谢瑾白这一番话,他只怕要失手摔了杯子。什,什么梦境,什么清早便走访城郊几大重要河域?唐时茂初时听谢瑾白说什么龙舟竞赛,人人欢欣腾越,心想这般热闹场景,如何便成了噩梦。直至听见赤丈河堤坝决堤,洪水滔天,房屋如无根之树木顷刻倾覆,心中已是一凛,又听他描述梦中场景无数尸体漂浮于河面,形状宛若人间炼狱,心也仿佛被外头的暴雨浇过一般,湿泠泠,冷冰冰,彻骨生寒。这样的梦境,一个已是极为不详,更勿论听说赤丈河监丞萧凤鸣也有过同样梦境。如果只是梦境也便罢了。万一梦中场景一一验应,暴雨不止,冲垮堤坝,防水堤,最后整个淳安城被淹唐时茂呼吸随之急促起来,他急急地看向萧凤鸣,此话当真,萧监丞亦有过同样梦境么?萧吟指尖微颤地端起桌上被他喝至一半的春茶,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他根本未曾做过什么水淹淳安城的噩梦,要他如何作答?这一个多月时间来,萧吟日日陪同谢瑾白一起巡视堤坝,加固河堤,尽管他对这场暴雨也深感担忧,但始终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在他眼里固若金汤的堤坝当真会因这一场连夜暴雨而溃堤。他甚至想,会不会是怀瑜在拿他跟唐知府开玩笑。可以他这段时间跟怀瑜的相处,对方看似落拓不羁,办事却极为雷厉负责,绝不会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开这般恶劣的玩笑他当然可以坦言告知唐知府,他根本不曾做过那个梦境,也无法确定赤丈河堤坝是否一定会决堤,但是如此一来,唐知府一定会认为他同怀瑜二人联合起在戏耍他,如此得罪唐知府不说,怀瑜定然也再不会将他视为知己。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萧吟诸多思虑已在心头过了一遍。他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交友的目光,相信谢怀瑜。于是,他沉吟着,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唐时茂复又急切地问道,如此,依谢巡按同萧监丞之见,二位可有何良策?前世,萧吟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坐上了沧岚国国师的位置,深获沧岚皇帝拓拔瀛的信任。借此机会,谢瑾白也有意想要测上一测这位前世沧岚国国师的实力。故而听见唐时茂的问题,也并不急着作答,只是用一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萧吟,以眼神示意,凤吟兄,这个问题就交给你解决了。萧吟收到谢瑾白目光,心下叫苦不迭。他虽对这场连夜暴雨隐约感到不安,也想过若是堤坝溃堤该采取何种对策,可那不过是他私下所做的设想而已,如何能拿得出台面?对上唐时茂满是急切,以及谢瑾白期许的眼神,萧吟也只能迎难而上,他说出自己心中的设想,下官认为,若是当真届时整个淳安城恐有倾覆之危险,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转移城中百姓。淳安多山,且民众多信仰佛、道两大宗教,故而寺庙、道观林立。城中大户在山上亦多有别庄。出家人多愿开方便之门,唐大人可派人同山上各大庙宇、道观沟通、协商,介时动员百姓携带必要的干粮、衣被,前往山上寺庙、道观。至于那些富户,要员,愿借出别庄者,可应允免其今年部分秋税。如此,既可免除部分秋税,又可卖一个人情给官府,想来响应者应该不会少。城中百姓应当或多或少都有在附近州府的亲戚,不愿上山避难者可前往投奔亲戚。既不愿转移,又不愿投奔亲戚者可官兵强行将其带离,转移至山上寺庙、道观。若有人闹事萧吟语气一顿,面色肃整地道,可武力以镇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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