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玉儿吃醉了,你且先背他回房休息,好生伺候着。萧子舒抬头,果然瞥见了趴在桌上的主子。萧子舒眸中一丝惊诧。主子好酒,可因为饮不了酒的缘故,从不贪杯。往日便是偶尔小酌个几杯,亦从未有喝到不省人事的时候,如何这次是因为回到太傅府,太过高兴的缘故么?是。萧子舒应了一声,走至谢瑾白的面前,蹲下身。谢笙同谢为暮兄弟二人便帮忙一起将谢瑾白扶上萧子舒的后背。由萧子舒将谢瑾白背回房。谢母担心萧子舒一个人照顾不好儿子,不放心,一同跟了过去。一直到萧子舒将谢瑾白扶上床,谢母亲自替谢瑾白脱了鞋,又吩咐婢女去打来水,用巾帕为其擦过脸。期间,谢瑾白一直未曾醒来过。谢母无奈摇头,如何便吃得这般醉。谢母又在床畔坐了一会儿,见谢瑾白睡得深,便站起身。离开前,对萧子舒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萧子舒抱拳应声道,是,夫人。夜深忽梦少年事。这一晚,谢瑾白做了个梦。梦见他十二岁那年,随母亲进慈恩寺礼佛时的场景哇!小五,快看,是舞龙!好长的一条巨龙!小五,我们去前面看看那条巨龙吧,怎么样?不去,人太多了。谢瑾白自小就不喜热闹,远远瞥见前面攒动的人头,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三哥的提议。你这人,好生没劲。谢母带着婢女进千叶寺上香去了,临走前吩咐二公子谢为暮带着弟弟,妹妹,在外头等她。谢笙天生是个好动的,哪里等得住,一心惦记着外头热闹场景的他,吵着闹着,嚷嚷着二哥谢为暮带他们去庙外逛逛。谢无双身为女眷,平日多困在家中,难得有这个机会外出,便同谢笙一起,央着二哥带他们去外头的庙会看看。谢为暮拗不过弟弟妹妹,只好留了彼时尚未出嫁的萧子舒的家姐萧沫儿以及当时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的萧子舒,陪同小公子谢瑾白留在寺庙,带着谢笙以及谢无双一同去逛庙会去了。

出了寺庙,安谢笙就跟放出笼子的猴儿一般,见到这个要去看看,见到那个也要上前去凑个热闹。谢瑾白在寺庙等了腹中都饥了,不见二哥带着三哥,姐姐回来,便进了大殿,去寻谢母。谢瑾白在大殿中,未见到谢母,倒是瞧见一个小娃娃,外头披着件猩红色斗篷披风,双手合十,跪在佛前,笨拙地给佛祖磕头,膝盖压住了衣摆,整个人险些栽下蒲团去,摔一个倒根葱。小心!谢瑾白忍了笑,快步向前,将小糯米团子人捞在了怀里。萧子舒方才一个不慎,转头不见了公子,吓了一跳。姐弟二人分头去寻人。萧子舒寻到大殿,便瞧见谢瑾白飞身将一个幼童接住的场景,刚忙走上前,公子,您没事吧?谢瑾白摇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东西,没事吧?可有哪里摔着了?怀里的小团子似是受了惊吓,一双乌溜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半晌,才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小团子既然没事,谢瑾白也便将人放在地上,还替她将方才因为摔下来,而掉下的斗篷的帽子给重新戴上,打算继续去寻母亲。衣摆被一只小小的手给拉住,小孩儿仰起脸,一双乌溜的眸子满是渴慕,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女吗?谢瑾白:因着长相的缘故,谢瑾白不是头一回被认作女子。只不过以往那些误将他认为女子,还企图调戏他的男子的尸体早已被填了颍阳的护城河罢了。身后,终于找着四公子跟弟弟的萧沫儿忙走来,听见小孩儿的话,吓得脸色都白了,当即弯腰柔声地解释道,不是姐姐噢。我家四公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儿郎呢。唐小棠歪了歪脑袋,仙人,是个公子?尽管被误认为女子是谢瑾白的逆鳞,倒也不至跟一个孩童计较的地步。想起小孩儿方才磕头虔诚求佛的模样,谢瑾白玩兴大起。谢四公子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嗯,本公子是个仙人。如何,瞧着不像么?眼底似注入万千星河,小孩儿眼睛粲然一亮,仙人!你真的是仙人!太好了!我找着仙人了!仙人,我好想念阿娘啊。仙人你能带我去见我的阿娘吗?边上,萧沫儿好心地插嘴问道,小孩儿,你是跟你娘亲走丢了么?唐小棠抿起唇,不作声。喂,你这个人有没有礼数,我家姐同你说话呢!你是聋子么?!萧子舒动了怒,伸手就要去推唐小棠。公明。萧子舒气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违拗自家公子的意思。他退到了一边,只是依然不满地瞪着唐小棠。唐小棠瑾白学着那些个戏台上的道人,指尖掐着诀,装出仙人悲悯世人的模样,睨着只及他腰出的小团子,本仙人掐指一算,你并非同你娘走丢了,而是你娘已然仙逝,去了天宫,是么?唐小棠的小肉手当即急切地抓住谢瑾白的手,仙人知道我阿娘在何处?萧子舒同萧沫儿不约而同地露出吃惊的神色,看向唐小棠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原来,不是同娘亲走丢了,而是娘亲已去世了么谢瑾白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死了便死了,不过是黄土一掊,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有什么东方极乐,阿鼻地狱。小团子的母亲既然已然仙逝,自是被埋在了土里,日久天长,尸体腐化,成为白骨一具。谢瑾白原本不过是一时玩兴大起,此时瞧着小团子眸子里满是溢出的急切,反倒当真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竟不忍戳破一个孩童渴望见到往生母亲的希冀。他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将人死之后真正的去向告知小团子,而是继续做出仙人高深的模样,微点了点头,自是知道。谁知,眼前的小团子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倒头就拜,求仙人告知阿娘下落。脑袋重重地磕在在地上,额头都磕红了。谢瑾白一怔。玉儿?怎的只有你跟沫儿还有公明三人在此处?你两个哥哥,还有无双这,这是谁家的孩子?谢母烧完香,回到寺庙的菩提树下,不见了家中几个孩子以及府中小厮婢女,就知道孩子们定然是去玩去了,倒也并未在意,只是派了人去外头将公子,小姐几人给找回来。经过大殿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里头一位小公子的衣衫像极了谢瑾白今日穿的杏白罗衫,迈进殿门,竟真的是小儿子。由于谢瑾白站着,边上又有萧沫儿,萧子舒姐弟二人挡住视线的缘故,谢母一开始并未看见跪在地上的唐小棠,直至走近,瞥见儿子跟前跪着的小娃娃,顿时吃了一惊。呀!这孩子是谁啊!好漂亮的孩子!小五,这孩子该不会是你瞒着爹娘在外头跟人所生的奶娃吧?谢为暮,谢笙以及谢无双兄妹三人此时也回了慈恩寺,恰好在门口碰见谢母派去找他们的府中小厮,听说母亲去了大殿,便也一并寻了来。见到谢瑾白跟前跪着的漂亮孩子,当即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笙儿!谢母转过身,警告地睨了眼三儿子。小五今年才多大,如何能生得出四五岁大的娃娃?谢笙吐了吐舌头。他就是开个玩笑嘛!求仙人告知阿娘下落!谢笙他们说的全是颍阳的方言,不像是谢瑾白一开始说的就是官话,唐小棠听不懂。以为他们同他一样,也是来求仙人的,要同他抢仙人,唐小棠忙不迭地,小脑袋磕在地上,又是重重一磕。这无端受人跪拜,还是在神佛面前,可是要折寿的!谢母吓了一跳,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玉儿可不是什么仙人!怎的对着玉儿磕头?来,我扶你起来。谢母赶忙将小孩扶起。仙人还没告知娘亲的下落呢!唐小棠扭着身子,推开了谢母,噗通一声,又在谢瑾白面前跪下了,求仙人告知娘亲下落!娘亲,她好似并非我们颍阳之人,听不懂咱们这里的方言。让我来!喂,这是我娘,这是我们家五弟。他不是什么仙人,你要是想要找你娘,回去问你爹不就知道了?你爹肯定知道你娘去哪里了啊。你跪我们五弟有什么用啊!身后,萧沫儿小心地拽了拽三公子的衣袖,这小孩儿的娘亲去世了,所以才来求问神佛告知娘亲下落的。谢笙微微错愕。这一回,谢笙说的是官话,唐小棠听懂了。听懂之后的他小脸涨红,双手握成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幼兽,你骗人!骗人!仙人答应了我带我去找我阿娘的!你这个大坏蛋!我不要听你的!嘿!你这小家伙!有点意思啊,被五弟给戏耍了,还傻乎乎地信以为真呢?这世界上哪里存在神仙啊,神佛啊,所谓的羽化登仙,不过是那些臭道士们用来哄骗世人的罢了。听没听过,尘归尘,土归土啊?这人死了之后自然是身消魂三哥!谢瑾白打断了三哥谢笙的他,他上前一步,双手捂住唐小棠的耳朵。那句身销魂灭,唐小棠到底是没听见。谢瑾白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团子,信我么?唐小棠不傻。他其实从谢笙同谢瑾白兄弟二人相似的相貌当中,他便知道,那个大哥哥应当是没有撒谎的。神仙哥哥骗了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神仙哥哥低头,询问他是否愿意信他的时候,尽管泪珠还在眼里滚动,唐小棠还是彤红着眼,点了点头。神仙哥哥方才救了他。他愿意相信神仙哥哥。谢瑾白笑了。唐小棠仰着头,傻傻地盯着神仙哥哥,心想,哥哥笑起来可真好看。谢瑾白生平最讨厌,便是有人一直盯着他的相貌瞧。若是被他发现,打残都是轻的。小团子的目光却是一点也不讨厌,透着一股子娇憨。他笑着摸了摸唐小棠的小脑袋,好孩子。谢瑾白牵起唐小棠的手,娘亲,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谢母不大放心,小玉,这孩子可是同他的家里人走散了?若是走散了,咱们还是要尽快将人还回去才好。要不然他家里人该着急了。母亲请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五弟,你要去哪里啊?五弟!五弟!五弟!五弟!无限循环谢瑾白睁开眼,外头天光应大亮。谢瑾白抬手,摸了摸耳朵,总觉得耳鼓疼得厉害。梦中三哥的叫声,太催魂了。隐隐听见门外有谈话声。谢瑾白坐起身,唤了一声,公明?很快,萧子舒手推门进来。轻步走至床畔,萧子舒掀开床上的纱幔,低声禀报道,主子,宫里来了。谢瑾白眼底暗光流动,方才同你说话的人,是平安?回四公子的话,是奴才。数月未见,四公子还是像以往那般神机妙算,一猜一个准。平安听见屋内主仆二人的对话,手持拂尘,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第36章恭贺奴才平安给四公子请安了。平安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躬身行礼。此时,谢瑾白还不是日后那个权倾朝野的谢太傅。平安却已经实实在在位居内侍监总管大太监,是朝堂上几位尚书大臣见了他,都要躬身行礼的人物。能主动给官阶不过是个八品监察御史的谢瑾白主动行礼,自是破格相待,可谓似给足了谢家四公子面子。平安面庞圆润,加之经常面上带笑,如那佛堂的弥勒佛一般,是极为容易令人亲近的长相。衣服谢瑾白见了平安这张满是笑意的脸,想起上辈子临死前毒酒烧喉的痛楚,自是无论如何,都心生不出亲近来。公公请起。谢瑾白下了床,开口时,声音有几分暗哑。平安已从萧子舒口中得知,昨日谢瑾白回到家中同父兄饮酒吃醉之事,对于他声音暗哑这件事,倒是并未在意。谢四公子。平安笑着直起身子。萧子舒取来谢瑾白的衣物,平安自然而然地接过,分明是打算帮着一同伺候谢瑾白更衣的意思。萧子舒抱着衣物,忙后退了一步,公公,使不得。平安公公可是那位的贴身太监,主子此时不过一个八品巡按,如何能担待得起公公的这般厚重相待?不妨事的,昔时四公子还是太子伴读的时候。有时候四公子同圣上讨论功课晚了,宿在东宫,奴才也帮忙伺候过四公子几回。再则,两个人自是比一个人快一些。自昨日回京,圣上便一直等着四公子前去请安,哪曾想,四公子昨日归家吃醉,圣上巴巴地等了一晚上。这不,天才刚亮,便打发奴才亲自出宫相请。后一句话,平安刻意压低了嗓子,只说给谢瑾白一人听的。别看平安这一番话听着絮叨,实则无论是提及谢瑾白曾担任天子伴读旧事也好,还是以玩笑的口吻提及天子从昨日起便一直在宫中相侯也好,不一不在无形重流露出他对的敬重跟亲近。出于对谢瑾白的敬重跟亲近,所以才会以堂堂皇帝贴身太监的身份,伺候谢瑾白更衣;也是因为出于对谢瑾白的敬重跟亲近,所以才会敢在谢瑾白的面前,开天子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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