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傻钱多貌美》TXT全集下载_50(1 / 2)

得意楼的厢房门前,阿夏试图推开门,推不开,只好退而求其次,扒在门缝朝里看。

只瞧见阿爹的一个背影,守在床前一动不动。

一双白皙的手把阿夏抱开,宛儿柔声道:“阿夏小姐,主人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夫人。”

阿夏把嘴撅得高高的,“可阿娘一直没醒,阿爹一直不动,我怕他变成了石头,就是你说的那个望夫石。”

“望夫石”是前两天宛儿跟她讲的故事。

宛儿一笑,一面抱着她离开,一面纠正她:“就算变石头,主人也是变成望妻石啦。”

“咦,石头还有不同的名字吗?”

窗外童稚的声音远去,阳光透过窗棱照在姜知津的脸上,他望着床上的温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从矿场回来已经三天了,无命已经苏醒,但温摩依旧昏迷。

忽地温摩的眉头动了动,姜知津立即靠近,但她只是皱了皱眉,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还在做噩梦么?”姜知津低声道,“这世上让你做噩梦的人和事,都已经被你消灭了啊。”

将她从矿洞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昏沉,眼皮极吃力才能微微掀动一下,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大夫一个人催促快快开始处理伤处,但姜知津知道她的意思。

他停下来,在足够安全的距离里,抱着她转过身,让靠在胸前的她能看到矿洞的位置。

随从在洞口点燃了重新接上的引线,然后飞身退开。

洞口不远处就布置了一只火雷石,巨大的声浪连绵不绝地从矿洞内传来,如同一只上古凶兽在死前发出的狂吼。

山崩地裂。

别说矿洞,山体都开始倾塌,整座山仿佛矮了一截,整个矿场被淹埋。

床上,温摩的眉头紧皱。

她又梦到了姜知泽那间密室,那些刑具在灯下发出冰冷的光,她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笃定。

她知道这是梦。

打败这场梦境最好的武器,就是回想当初那一晚,她的弯刀掷入姜知泽胸膛的画面。

于是,那间阴森的密室就在弯刀的刀尖下如镜面一样裂成一块块,往下掉。

她睡得沉实些了。

但很快又开始做第二个梦。

这个梦从京城回到南疆之后她就经常做。

梦里的族人们围着火堆喝酒,跳舞,和从前的每一天一样,每个人脸上都焕发着喜悦的神采。

但她却离开火堆,走进大山深处。

在那里,高大的树木直指天空,连绵的群山颜色一层比一层淡,最后淡成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山林本来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可她心中完全没有一丝打猎时该有的兴奋,只剩下紧张与焦灼。

因为她知道,这宁静的深山下一瞬就会裂开一道大口子,全副武装的伽南人会从里面冲出来,呼喊着,挥刀杀向她载歌载舞的族人。

该停下了……这个梦该停下。

她在梦里大声告诉自己。

脑海里有忽明忽暗的画面,破碎而不连贯,山石飞溅,大地震动,山腹中传出阵阵剧响,好像是一座山受了重伤,最后倾塌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靠在温暖的怀抱里,安然地看着这一切,虽然眼皮太沉,总是要搭拉下来,虽然全身无力,不能手舞足蹈,也不能狂吼出声。

但她知道她看到的是什么。

天地间再也没有一条可以通往仡族的密道。

仡族的山林里再也不会有突然冲杀出来的敌人。

她改变了仡族的命运,挽救了所有的族人。

她做到了!

她在梦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然后梦中的画面开始倒退,冲杀的伽南士兵倒退回山中的裂口,裂口倒退回出现之前,十万大山恢复了素日的宁静与繁茂,走兽在林间疾行,鸟儿在枝头飞舞。

而仡人在火堆旁欢笑。

温摩醒过来了。

是笑醒的。

醒来时嘴角还带着笑意,睁开眼就看到了姜知津。

“津津!”她伸手就想抱抱他,却被他按住,“别动,你被埋在山石下,双臂都受了伤,大夫把她的手臂她固定在木板上,至少得一个月才能拆。”

要这么一动不动一个月吗?温摩脸都苦了。

忽地,她看到了他的手。

他那双修长洁净的双手,每根手指都被包扎了起来,活像一根根萝卜似的,她大吃一惊,“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姜知津用带伤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他的阿摩啊,自己伤成这样,却来关心他这点小伤。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那么清澈,那么温柔。

温摩自己猜到了真相——他的十指皆伤,是因为要把她从矿洞里挖出来。

她看着他,轻声道:“津津,抱抱我好吗?”

姜知津当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只是两个伤患,要如何不碰到伤处还能拥抱在一起,是一门学问。

这大约是两人之间最最笨拙的拥抱,却也是两人之间最最亲密的拥抱。

伽南的阳光清丽明亮,笼罩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看上去,阳光仿佛是从他们身上生发出来,明光灿烂,耀眼夺目。

一个月后,南疆阿鲁丹。

郑钦带着人在城门口翘首远望,这一次他身边的不止是南疆诸位官员,还有宜和公主,以及陈山海所率领的赤麟军和羽林卫。

宜和气鼓鼓地道:“阿摩姐姐生死未卜,津哥哥还有心思去南疆玩,一玩还玩这么久,真是太过分了,以后我嫁给他,他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陈山海看到鹿力收到得意楼的消息,虽然鹿力只是带人进山,并未将消息告诉他,但陈将军纵横江湖官场,再联想一下温大小姐强悍的生命力,顿时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看着宜和,道:“公主,你想得有点多。”

说话间,车队缓缓驶来。

郑钦连忙带着人迎上去。

姜知津走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三辆,据宛儿给郑钦送来的消息,说是姜知津在伽南又纳了几位美人。

郑钦心说这位家主大人玩得还真够开心的。

车队照旧被迎入督护府,马车一直驶进后院,姜知津仍是一付公子作派,先梳洗沐浴更衣,安顿好了,才让众人进来。

宜和也要跟进去,姜知津递了个眼色给陈山海,陈山海只得拦下宜和。

宜和恼道:“怎么?我不能进么?”

郑钦连忙劝道:“公主,我们这些大男人要聊的事情都无趣得很,您可以去后院看一看家主大人新带回来的美人啊。”

宜和悻悻然走了。

只是才拐了个弯,又从另一面折到书房后窗下,踩在假山上往窗子里爬。

这书房分作内外两间,外间待客,内间小憩,她翻进内间,照样可以什么都听到。

结果窗子比她想象得要高,外头有假山踩着还不妨事,里面一头栽下去,险些跌倒。

还好,有人一把扶住了她。

宜和一看,张大了嘴,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把那一声惊呼堵回去。

是阿摩姐姐!

宜和眼睛里直冒星光。

温摩对她一笑,指了指外间。

宜和连忙点头,跟温摩一起听壁角。

外面例行是歌功颂德恭迎家主大人回归的前奏,郑钦还很趁趣地问起伽南的风土人人情,只是姜知津并未答话,反而一挥手,身后的两名随从忽然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钦大惊失色:“家家家主大人这是为何啊?”

姜知津坐在椅上,托着腮问:“伽南有处玉矿发生地动,整条矿道都塌了,这个消息你知道么?”

郑钦摇头:“这……这是伽南国的事,臣实在不知。”

“唔,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伽南国主已经封锁了一切消息,除了宛儿的信,你什么消息也收不到。”姜知津说着,很和气地道,“但那条玉矿正是你去年去伽南国龙神祭之时看中的那条,听说你当时就很喜欢它,所以我特地告诉你一声,它塌了,塌得死死的,若想再挖通,估计还得花个几百年。”

郑钦的脸色一阵阵发白:“臣……臣不明白家主大人的意思……”

“郑大人年纪也不算很老,怎么记性却这样差?”姜知津倒是十分有耐心,告诉他,“伽南的龙神祭,南疆的火把节,两个重大节日,你和伽南国主都会互相派使者致意。去年你更是亲自去了一趟伽南,伽南国主知道你喜好珍宝玉石,特命河氏奉上美玉,你对玉矿是如何挖出来的颇为好奇,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一看,就发现了一条已经历经数百年的矿道,只要再花点功夫,就能直接挖通到仡族。”

郑钦“扑通”一声跪下:“家主大人冤枉啊,臣要挖通矿道到仡族去做什么?那岂不是给外人递刀把子么?!”

“因为仡族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族长,竟然敢公然阻挡你加赋税,并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逼你立契约,挡了你财路不说,还下了你的颜面,于是你打算把仡族卖给伽南。”

姜知津说着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满堂官员被吓得目瞪口呆,然后才接着说下去,“师氏铲除仡族,而你则把师氏赶回伽南,师氏因此能夺取王位,而你则会被大加封赏。大央多年没有战事了,你这场胜仗少说也能挣个国公爷吧?比起随时会被调离的大都护,世袭恩赏的国公爷显然更能满足你的胃口,而且仡族这个刺头儿被铲除,再也没有人拦着你加税,你从此可以在南疆说一不二,唯我独尊,啧啧,这手算盘打得着实不坏。”

第136章尾声二

里间的宜和也被吓得呆住了,忍不住望向温摩。

温摩神情专注,眸子里微微的寒意,明知道那是针对外面的郑钦而不是自己,宜和还是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当初被温摩按在狼身上的时候。

——阿摩姐姐,好像变得更可怕了!

外间,郑钦像是冷不丁被人一刀捅中了心口窝,脸色发青,“家主大人,您位高权重,比肩君王,若要臣死,臣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要这样栽赃陷害,臣不服!”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足够隐秘,甚至没有买下那个玉矿,只是派了个心腹去监管,而这个心腹又是唐门的弃徒,看上去跟你八杆子打不着,谁也不能疑心到你头上?”

姜知津问得慢条斯理,“或者你觉得我就是个绣花枕头,什么凭证都没有,就能信口开河?”

郑钦道:“臣不敢!但家主大人若拿不出证据,只怕会寒了边疆诸臣们的心!”

姜知津蓦然大笑,“我就知道郑大人会问我要证据。”吩咐随从:“让宛儿过来。”

宛儿进来后,盈盈一礼,道:“奴是郑大人所买的家伎,郑大人让我待在乐坊,为他收集消息,又命我追随在家主大人身边,将家主大人的一言一行尽数回禀给他。”

姜知津还没说话,郑钦已经怒然开口道:“家主大人,伽南女子,等若是猫猫狗狗,猫猫狗狗的话,岂能当真?”

里间的温摩皱了皱眉头,不管是仡族女子还是伽南女子,都是女子,郑钦这种轻蔑的语气让她很想抽他一顿。

姜知津的耐性显然比她好得多,他道:“这个不够是么?那再来一个?”

这次被带上来的是河远。

姜知津道:“河远,你可还记得去年到过你家玉矿的人是哪一个?指认出来。”

自家快要废弃的矿洞成了差点儿成了两国开战的祸源,自已雇来的监工另有目的,自己找来的买家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河远的心灵被这桩桩件件冲击得不成样子,已经到了听到“玉矿”两个字就身上一抖的程度。

也因此,所有与这条玉矿沾边的人,都在他的脑海里被重点突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的手指指向了郑钦:“是他。”

郑钦大怒:“我从未见过此人,这是冤枉,是冤枉!”

姜知津没有理会他,慢慢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密函,“这样东西,郑大人认识吧?”

郑钦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表情像是见了鬼。

“这是伽南国主从师氏书房的暗格中搜出来的,这是你们的盟书,他藏得可很深呢,这样的东西,你这里也有一份呢,不知藏在哪里?郑大人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去搜一搜?”

他的话音刚落,一封书函忽然从梁上飘然落下,正掉在他身边的案几上,和他手里那封一模一样。

众官员吃了一惊,纷纷道:“家主大人英明盖世,竟有天神相助!”

姜知津:“……”

郑钦像是陡然间被人抽去了脊梁骨,身子软软地委顿在地,脸色惨白如死,咬牙道:“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加税……加了税便能充盈国库,那些仡族贱民全然不把朝廷规矩当回事,视礼教如无物,我奉天子之命镇守南疆,有教化之责,我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得除掉她们,这样南疆才能像点样子……”

“你他妈全是放屁!”

里间传出一声喝骂,温摩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出来,一脚将郑钦踹翻在地。

她的身体并未完全病愈,步伐之间微有僵硬,一脚踹完之后身形不大稳当,姜知津连忙扶住她:“小心,别伤了腿。”

“你加的税有多少进了国库?全进了你自己腰包吧?!把你的账目查一查,光是这一条就能让你掉脑袋。更别提你通敌卖国,竟然勾结伽南想屠灭仡族!南疆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渣才不像样子,要是没有你,南疆百姓不知有多快活!”

温摩扶着姜知津,指着郑钦大骂。若不是姜知津要带他入京依律问罪,她现在就想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她气势汹汹怒不可遏的模样,让郑钦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去年的城下之辱,他尖声道:“仡族的女子都是怪物,根本不该活在世上!世上根本不该有这种女人!没有男人会喜欢你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然拔高成为一声尖利的惨叫。

一柄弯刀在他手臂上砍了一刀。

“胡说八道什么?我就很喜欢。”姜知津说着,笑眯眯将弯刀递到温摩手里,“虽说要带回去受审,不能要他的命,但随便砍几刀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温摩:“……”

他拔刀的手法什么时候练到这么快的?

而且拔的还是她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