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小叔叔却年轻气盛的很,加上他认识点字,非要跟着军队走,我奶奶那个时候,是不同意的,但是我小叔叔坚持如此,加上我父亲跟母亲也都支持他,我奶奶最后没能阻止我小叔叔参军,但是跟着红军,这第一站就是要跟着大部队,过草地翻雪山,我奶奶那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幺儿,眼看着小儿子要走了,心里舍不得,又拦不住,就想着,给他带点什么吧!哪怕是带点肉干呢?可是那个时候,家家户户过的都是苦日子,吃的都不够,连伤员吃的都是玉米饼子,别人吃的更是玉米稀粥,青稞麦饼配咸菜,就这还是军队的待遇,老百姓有什么啊?逢年过节的吃一口肉就不错了,有的人家连口肉都吃不上呢,上哪儿弄肉干去?老太太苦涩的笑了笑:后来听我母亲说,她知道了老太太的心思,就趁着去城里买药品的时候,偷偷的拿了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一个虾须镯,那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不过黄牛肉很贵,且那个时候,黄牛可是大牲口,谁会轻易地宰杀?地主老财家也不行,后来她上山采药,正好遇到几个放牦牛的吐蕃人,跟人家用虾须镯换了一头牦牛回来,那牛不能耕地也不产奶,就是吃肉的,回来宰杀了,二十斤肉给了我奶娘,剩下的给了军中,那一头牛啊,吃的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其实就是用一头牛熬了好几大锅的牛肉汤,放多多的胡椒粉、辣椒面儿,喝完他们就上路了,不像是吃肉解馋,倒像是驱寒保暖。我小叔叔是跟着队伍的末尾开拔,所以我奶奶给他做了牛肉干,我母亲亲自下厨,给他做了灯影牛肉,让他放在口袋里,过雪山的时候,含一片在嘴里,能给他提供一点热量,我母亲跟我小叔叔不太熟,他们一共才相处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就走了,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奶奶去世的时候,还在惦记着我小叔叔,我父亲跟母亲也有些自责,觉得当年是不是不该支持他跟着部队走?不过后来还是想明白了,那个时候,那个形式,要是人人都不走出去,那国家还有救吗?众人听的一阵沉默,是啊,那个黑暗又混乱的时代,如果先烈们不自救,还能有我们的今天吗?后来解放了,才有人送了消息回来,说我小叔叔已经牺牲了,被追认为烈士,回来的只有一套军服,以及几封家信,都是写了却没有寄出去、或者是寄出去了却又被退回去的,原因是查无此人,是因为我们这里交通不便,根本没人过得来,邮局的人也不想爬山路送信,会有危险的,那个时候可没有这大宽马路。加上那个时候战火连天,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我们这里没有敌人,但是有土司、有头人等等,比马匪强盗更让百姓们害怕。这个村子小,一不留神就没了,都是有可能的。我父亲跟我母亲哭的不能自己,我那个时候隐约记得一点,但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父亲跟母亲将那套军服埋在了我奶奶的坟边上,并且祭奠了一番,是我小叔叔曾经爱吃的东西,特意做的灯影牦牛肉,去城里买的竹筒饭,担担面那个时候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啊,每年祭祀是不可能的,但是每隔三年都要大祭一次,后来二老去世了,临终前,嘱咐我千万不要忘了,总该让我小叔叔在地下也有人惦记着,我就一直照办,从来不忘我丈夫也是退伍回来的复员兵,他比我大了十八岁。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二十八了才有了我儿子,一开始村子里风言风语的说这孩子不是我丈夫的,幸好那个时候,我是烈士军属,我小叔叔是烈士,我母亲虽然不是烈士,但是她是最早的一批红军医务人员,后来在镇子上的诊所里上班,我父亲务农为生,在破四旧之前,他们就去世了,破四旧的时候,我们多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大跃进的时候,又因为各种原因,我丈夫的身体彻底的垮了,等到有了孩子倒是心气上来了,因为我儿子越长越像他,谁说不是他的孩子?但是也没熬几年,就过去了。后来的日子,我一个人将他拉把大,娶妻生子,条件好了起来之后,就盖了这个民宿。老太太说的很多,有些年代久远的都模糊了,她也记得不太清楚,絮絮叨叨的还有些抹眼泪,大家终于知道王老板为什么拿了一盒新的纸巾过来了,给老太太擦眼泪的。还有老板娘,拿了水给老太太喝。王老板不太好意思的道:你们别害怕,我给我叔爷爷的供品每隔三年才上一次。今年你们是不是上了供品?道淼问他:上坟祭奠的时候,用的是灯影牦牛肉?担担面和竹筒饭?以及糍粑、水煮鱼、辣子鸡丁、泡椒凤爪、东坡肘子?你、你怎么知道?王老板傻眼了:我、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供奉了那么多东西啊?别说他傻眼了,邱春山同样傻眼了。老板娘咽了咽口水,道:我家这个传统,从我婆婆的时候就有,每隔三年大祭一次,前些年日子不好过,祭奠的就很普通,这两年这不是盖了新房又装修,开了民宿么?我这个教师的工资也涨了,奖金也多了,就想着,给祖宗的供品也不能马虎。就给置办的丰盛一些,其实说着是供奉,但是上过了坟,还是拿回家分着吃的。按照婆婆的说法,子孙们吃点老祖宗的余粮,不碍事儿,其实就是不想浪费的意思。第28章过去的故事王家的这个习惯,一开始,村里的人都说是封建迷信,不过老板娘说婆婆这是寄托哀思。因为他们不止祭奠叔爷爷,也祭奠祖公公和祖婆婆。而且人家也不是年年都祭拜,而是三年一次,有的时候是腊月,有的时候是清明,时间不确定,七月七的时候,会上香烧纸,一般的人家不都这样吗?道淼擦了擦嘴:你们家祭奠的时候,是不是烧了羊油蜡烛?是啊!王老板道:我们这里的风俗,就是自家上坟的时候,都是用的自己家做的羊油蜡烛,据说这样可以让亲人接收到我们的祭品。邱天旺再也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张先生,您看?我们也说一个故事,希望你们听了不要害怕。独孤浩炎示意他先坐下来,然后说了邱春山的事情,虽然此时,听这个故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刚才,道淼准确地说出了他们家祭奠亲人的时候,祭品的内容。因为这一年的确是赚了点钱,有了新房,他们在祭奠的时候,母亲亲手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当年父亲就是军中的伙头兵,在那个年代,不管你是什么,只要是个当兵的,哪怕是后勤只管做饭的伙头军,也有可能在战斗惨烈的时候,冲到前线去。父亲当年也说过的,在战斗的时候,后面的伙头军为了穿过敌人的火力封锁线,也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的,有的时候,过去送的干粮啊,馒头之类的吃食,吃着吃着,就会吃到一颗子弹,敌人打过来的!那个时候还是抗美援朝时期呢。从小他就觉得,自己的爸爸年纪为什么比别人大呢?别人的爸爸看着年轻,自己的爸爸看着像是爷爷一样。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但是光看老相,还真的很符合当时孩子的爷爷标准。一直到大了才明白,自己的父亲跟母亲,典型的老夫少妻,且父亲去世得早,家里都靠母亲一个人支撑,他早早的不上学,出来打工,一个是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学费很贵的,一个是为了分担一下母亲的压力。他结婚也晚于别人,幸好妻子通情达理,是个知识分子。加上前些年,他们这些烈士后代还有照拂政策,妻子当上了教师,他也是村里村委会的成员之一。祭奠的事情,虽然看似有些多余,但是他跟妻子每隔三年都要张罗次,平时也是上香烧纸,乐此不彼,其实是夫妻俩知道,这是母亲唯一的凭吊,母亲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唯有祭奠家里人一番,才会心里舒坦。每年清明扫墓,县里的小学生也会过来,给烈士献花,帮忙锄草等等。这些过去的事情,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母亲七十多的人了,每日就是做做饭,偶尔兴致来了会去后院看看菜园子,其他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母亲。妻子在县里的学校上班,周末就带孩子们回来,会带一些县城里的水果,偶尔还有家里没法种植的蔬菜,母亲每次见到孙子就高兴。村里人不多了,曾经的年轻人在外打拼,赚了钱买了房子,就接家里人一起过去住,而他其实也有那个打算,只是母亲舍不得老家,更舍不得那些孤零零的几座坟茔。所以他们家宁愿在老家修民宿,赚一点补贴家用,也没挪走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今日听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王家三口人都有些傻眼了。你是说,我们祭奠的时候他感受到了?王奶奶指着邱春山:你别骗我啊?邱春山哭丧着脸道:王奶奶,要真的骗你,我们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您家供了什么东西祭奠祖先,我们这千里之外的人,就知道了?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啊!要是有可能,他也想不通,这隔得多远啊?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北,也能产生联系。说出去谁信啊?但事实上,这眼前的一幕,让他们不得不信。我想,他应该是您那位小叔叔的转世之人。道淼还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前世一定做了很多善事,为国出过力,死后投胎才能如此幸福。可不是么!一个富豪的儿子,独生子,且父母是白手起家,恩爱异常,他本人更是聪明伶俐,考上的大学也很不错。一直就是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这个那个?王老板一时之间还有些接受不了。老板娘也尴尬了,这要怎么说才合适?倒是王奶奶,握着道淼的手,急切的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十有八九。道淼想了想:你们当初接到那位牺牲了的消息,是谁送来的?是一个当官的送来的!王奶奶回忆了一下:当时轰动了整个县呢!是吗?独孤浩炎道:可以查一下。应该是有记载的,当时来了一共五辆车子,其中一辆车子是大卡车,你们知道的,我们这里当时路况不好,几乎是一路走走停停,修着路过来的,县长亲自陪同,来的据说是个领导,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当初我父亲母亲都哭的不能自己,我爸爸他们兄弟姐妹六个,最小的弟弟最招人喜欢,我奶奶临死的时候都在惦记着她的幺儿,我父亲临终的时候,也是说的他么弟,当时那些人来,非常悲痛,抱着我小叔叔军服遗物的那个男人,哭的不能自己,他也是当时最大的官儿,后来他一直跟我们家保持联系。王奶奶站了起来:你们等一会!说完,老太太以不符合她七十高龄的年纪,疾步走回了她的房间。王老板搓了搓手:你们嗯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是。道淼告诉他:我们其实查了很多事情,甚至包括你的手机号码。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一路的追查,虽然没有什么千辛万苦,但是如果没必要的话,谁会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跑这么远来追问你家祭祀用的祭品都是啥?听的夫妻俩有点头晕目眩,而王奶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木头盒子,放下后打开,里头竟然是一摞,已经微微泛黄了的信笺。这个年代了,谁还会写信?信笺邮寄又慢,投递都没人有信箱的,如今这个社会,出门只需要带三样东西:手机,钱包和钥匙。像是独孤浩炎这样的人,出门就带手机,钱包都不带,因为手机支付很方便,又不用担心丢了钱包里的大量现金,话说现在小偷们都失业了好么!不用带钥匙,因为大门那里不是刷脸就是指纹锁,根本不需要钥匙,万一钥匙丢了还得换锁芯,现配一把钥匙什么的,但是指纹锁的钥匙永远不会丢失。所以现在出门,都是一部手机走天下的好么。滴滴叫车啊,指纹开锁啊,手机支付啊,甚至视频对话,微信说话,还能自带表情包谁还会写信?再看上头的日期哦,解放之后的信件。哎呀,这是建国之后的邮票啊!独孤翁老爷子对邮票这种近代的文玩还是有些兴趣的:这是黄山邮票,这是菊花邮票,还有牡丹邮票,这可是好东西。这是当年我小叔叔邮寄出来的信件,后来被退回,说查无此人,后来才知道,当地的邮政部门是没人送信,又想要邮递员的工资,就说查无此人,后来当地的邮政从上到下都被彻查,但那也晚了,小叔叔只以为自家没人了,或者是毁于战火之中。王奶奶擦了擦眼泪:听那位首长哽咽着说,小叔叔想家的时候,就会吃一口辣椒,没有牛肉,也没有牛肉干,他其实是想家的,写信总是被退回,以为家没了那该死的邮政局,管理的乱七八糟,贪钱就算了,怎么能不给送信。
接下来,就是长达半个小时的各种骂,道淼小声地跟独孤浩炎道:老太太的怨念好深重。烽火连天日,家书抵万金。独孤浩炎叹了口气:所以现在的资讯发达了,书信几乎不见踪迹,就算相隔天涯海角,也像是近在咫尺一般。道淼揉了揉眼睛:我也想老道士师父了。今年是最后一年,等过了年,我们就去长白山找他。独孤浩炎摸了摸他的头:我想他老人家也会想你的。嗯。道淼吸了吸鼻子。等王奶奶骂过了之后,众人才将话题拉回来。邱天旺财大气粗的表示:我们可以去看一看那烈士墓地吗?可以。王奶奶犹豫了一下,拿出一封信:这上头的人叫杨怀恩,写给我父亲母亲的信,记得当时还有汇款,是给烈士遗属的福利金。一直到文革开始,他的信都没断,不过文革的时候,就没钱了,而是在信里夹带的全国通用的两票。我们家人口少,那些年就是靠着这些粮票过来的,后来改革开放了,信件慢慢的变少,我父母去世之后,信就没了。王老板这个时候开了口:其实,我爱人之所以能去小学教书,也是因为上面的安排,据说是有人关照,我们家祖上两三代都是农户,就出过烈士,没有当官的,更何况现在连县长的小舅子都摆摊卖水果,我们家咋就当上了教师呢?我想是因为那层关系,有人在照顾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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