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润完全没想到,会当真在回家的第二天见到楚正则。
她想都没想,就惊愕地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还当真要来找我算账啊?”
她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楚正则的身边还跟着她大哥哥呢。
“咳咳咳咳”薛彦扬站在一旁猛地咳嗽了几声,无奈地恭声致歉道:“请陛下恕罪,家中多有娇惯,才惹得小妹御前失礼。”
薛玉润乖得像一只小鹌鹑。
更“失礼”的模样哥哥还没见过呢。
楚正则走到薛玉润的身边,一拱手,道:“按薛大哥此话,该致歉的,是朕才对。”
薛玉润一愣,楚正则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可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一时竟无从分辨,下意识地维护他,道:“你哪里有错呀?”
薛彦扬恨不能扶额。
楚正则唇边的笑意愈深,道:“你说得对,朕没错,薛大哥也没错。”他说罢,温和地问薛彦扬:“薛大哥,你方才不是说要去陪嫂夫人?”
语调温和,可显然一点儿都没给薛彦扬留回绝的余地。
“啊。”薛玉润这个时候反应极快:“我跟哥哥一起去!”
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她才不要跟楚正则单独待在一块儿!
薛彦扬叹了口气:“汤圆儿,你留下来送陛下出门吧。”
要是她没有脱口而出给皇上开脱就罢了。
唉。
留不住的小白菜啊。
薛彦扬现在很不想看到自己宝贝妹妹这个蠢呼呼的模样,顶着薛玉润控诉且哀怨的目光,默默地加快了告辞离开的脚步。
薛玉润背对着楚正则。
她现在很生大哥哥的气,脑海里已经打好了一百个向嫂嫂告状的腹稿。
“汤圆儿?”楚正则的声音含着笑。
一听到他的声音,薛玉润就一个激灵,微微地挺直了腰背,劈手拿过珑缠手上替她遮阳的帷帽,飞快地戴好,然后往外挪了挪,一板一眼地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女这就送您回宫。请,这边请。”
听到她这明晃晃的逐客之言,楚正则浑不在意,嗤笑道:“你见过哪个算账的人肯空手而归?”
因为戴着帷帽,薛玉润有了底气,转身就义正辞严地反驳他:“陛下,身为天子,怎么能跟一个福娃娃灯笼置气呢?不如它可爱就不如它可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无碍你身为天子的威仪。”
薛玉润顿了顿,道:“要是你实在不想空手而归,臣女把福娃娃灯笼给你?”
“那朕还要多谢你?”楚正则轻“啧”一声,低头看她。望见她帷帽垂下的纱幔,不由眉心微蹙。
这帷帽也太碍眼了。
“陛下不必客气。”薛玉润谦虚地道:“都是臣女应该做的。”
“一口一个‘臣女’,汤圆儿,你这是在二姐姐那儿吃错了什么药?”楚正则伸手搭在她的帽檐上,轻轻地一点。
吓得薛玉润赶紧伸手护住自己的帷帽:“干嘛呀,不许把我的帷帽取下来!”
“往日里,还要朕提醒,你才记得戴帷帽。”楚正则收回手,道:“现在我们站在树荫下,你还戴着帷帽。你这是……不敢见朕?”
他的声音低沉,含着似有若无的笑。
薛玉润的耳朵一下就烧了起来,不用在面前摆铜镜,也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红彤彤的。
“瞎、瞎说!”薛玉润下意识地侧首,避开楚正则灼灼的目光。但嘴上是丝毫不肯认输的“正是因为陛下一贯以来的提醒,让我终于意识到,就算站在树荫里,也会漏下阳光。是故不敢掉以轻心。”
薛玉润说完,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很是无懈可击,顿时又把头扭了回来,正视着楚正则,信誓旦旦地点头道:“嗯,这么想来,我这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楚正则被她这歪理逗笑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朕夸你?”
薛玉润歪着头,狡黠地问道:“那你夸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一点娇嗔。
这点娇嗔,像一只小奶猫,在他的心尖上蹭了蹭。
“夸什么呢?”楚正则低眉敛目,声调悠长,若有所思。
薛玉润抬头看他,竟下意识地屏气凝神,当真忍不住期待起来。
但过了会儿,她心中对楚正则的认知压过了砰砰的心跳,她严肃地道:“陛下,你要是敢夸我‘自圆其说的水准一流,连御史也自愧弗如’,我就……”
“嗯?”被说中心思的楚正则气定神闲地问道。
薛玉润想了想,谨慎地道:“你有带什么东西来,但是还没来得及给我吗?”
楚正则唇角微勾:“嗯。”
他挥了挥手,在德忠身后的德诚就毕恭毕敬地捧着一个小瓦罐走了上来。薛玉润一瞧,瓦罐上正写着大大的“曹”字。
正是乞巧节晚上,他们错过的蜜饯铺子。
楚正则从德诚手中接过瓦罐,当着薛玉润的面开始拆瓦罐上封口的油纸:“汤圆儿,你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瓦罐内甘甜醇厚的香气扑鼻,勾得薛玉润的馋虫直往外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