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心脏问题不是主要的，他的肺部可能癌变，对吗？”

“这只是让你们家属知道一下，通知做最坏的打算。”

“不可能……不可能……他自从醒来之后，一次也没有发烧过，虽然偶尔会咳嗽，但都没有见红。怎么可能会是……不可能……”

医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建议，是做进一步的检查。当然，我们也相信每一个病人，都会受上帝的保佑。他一定会没事的。”

“……”程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转头透过窗户往里望去，正看见岳霖艰难地蹲在乔璟的跟前，一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一手紧握他的手，仰头正说着什么，带着一脸笑意。而乔璟虽然戴着口罩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眼神里，却依旧能挖掘出对未来的向往与渴望。这样历尽艰辛才走到一起的两个人，他要如何残忍，才能开口说出这么一件事。

暴风雨前的宁静。

在这一刻，程开只能想到这么一句话。

……

程开带着满腹心事，心不在焉地走进办公室，对二人说，“没什么事，但是有一个小地方不能确定，所以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辛苦了。”乔璟不疑有他，甚至还要自己操纵着轮椅，往病房走。

岳霖哪里敢让他劳累，见状赶紧起身推着轮椅就走，只是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回头看了程开一眼。

程开就马上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在哄睡乔璟之后，岳霖果然叫他出来，劈头盖脸地问，“医生刚才在外面怎么说？”

程开也没有隐瞒，立刻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因为他知道，对岳霖隐瞒这个是毫无意义的，他们的任务只是瞒好乔璟就好，不能再让他受刺激了。

可是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的是，乔璟其实一直没有睡着，在他们都离开病房，他就睁开了眼睛。

程开本以为，岳霖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应该会崩溃，但他没有，甚至神色十分平静，最后还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你……”程开看着这样的他，原本已经想好要安慰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相信他。”

“岳霖你……”

“乔璟那边还需要我照顾，我先进去了。”岳霖说完当真就转身进了病房，在快要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抬手按了按眼角，似乎在抹去不小心夺眶而出的泪水。

等进了病房之后，他又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岳霖了。

岳霖默默地在病床上坐下来，伸出手在虚空，细细地描摹乔璟的轮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再次调整到正常的表情，站起身，去厕所打水，准备给他擦擦脸和手。

但擦到一半的时候，乔璟突然就醒了过来，正与岳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岳霖突然就被吓到了，他把拿着毛巾的手，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然后笑着说，“怎么睡这么一会儿就醒啦？是不是因为没人暖床？你等会啊，我给你擦完之后，就上来抱着你。”

“程开……咳……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检查……”

“别乱想。”岳霖熟练地扶起乔璟的上半身，给他喂了一口水，“他就是给我传递一些注意事项。”

“……”乔璟看岳霖面色如常，除了眼睛还有一点点红之外，其他就没什么了，也就不再追问。

第207章虚惊一场

看片子的时候，乔璟强烈要求自己也要在现场。岳霖原本以为他只是有稍微察觉到，却没想到他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个认知，让他一时之间不敢面对他。

他只是沉默地推着乔璟去医生的办公室，平时十分钟就能走到的路程，让他硬生生地拉长了一倍多。如果不是害怕乔璟累着和冷着，他还可以走更久。

在这期间，他的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乔璟的手不放开。那两只手都湿漉漉的，至今也不知道是谁的汗。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在推着乔璟进到那扇门的瞬间，岳霖甚至做好了接受命运宣判的准备，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医生一派轻松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岳霖突然腿软站不住了。他必须得扶着门框，避免让自己滑下来。程开见状，连忙用两只手撑住他，但仍能感觉到岳霖的整个身子在不停地往下坠，并且还在剧烈的颤抖。

医生刚要说话，就被这样的情况吓了一大跳，赶紧“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激动的！诶医生快过来帮忙！”

于是医生就和程开两个人，一起把浑身无力的岳霖弄到椅子上让他歇歇。

乔璟一听到动静觉得奇怪，他艰难地转身，却见岳霖整个人挂在程开身上，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程开察觉了他的意图，大喝一声，“你别动！”

“……”乔璟虽然坐下了，但也赶紧操纵着轮椅来到岳霖身边，因为太过紧张，导致他的肌肉十分用力。而他原本就浑身无力，这么一来不免牵动全身，导致他停下来的时候，不仅头晕目眩，胸口处也隐隐传来疼痛。

但他还是不动声色，仔细赶紧去看岳霖的情况，眼里有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的着急。

岳霖见乔璟因为自己这突发状况，脸色都发青了，甚至嘴唇还隐隐有淡紫，赶紧推开正在搀扶他的程开，扶着乔璟靠在轮椅背上，把手覆盖在他的左胸，轻声哄道，“给揉揉，揉揉就不痛了。医生我没事，您快来看看他的情况！”

“怎么了？”乔璟拿开他的手，执着地看着他。

岳霖赶紧安抚他，“没事没事啊……别担心放轻松深呼吸……你快让医生看看……医生快！”他一边说一边还招呼另外在场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医生快过来，给他弄到里面的床上要好好检查一番。这两天他已经担心受怕太多次了，心里的承受力早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稍不注意就要爆炸了。

他现在坐在椅子上虽然看起来还算镇定，可实际上，他握着乔璟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尤其是大拇指，简直像得了帕金森一样，需要用别人用手紧紧握住才能止住。

除此之外，他的脸色并没有比乔璟好上多少，虚汗甚至发得比他还多。但即便如此，他为了不让乔璟担心，还是尽量把背挺得直直的，仿佛刚才的虚弱，只不过是个错觉。

两个人都认为该做检查该休息的是对方，于是便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轮椅上，两只手紧紧握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不下，好像在比谁瞪眼更厉害。最后，还是程开受不了了，直接伸出一只手，往他们眼前上下一挥，说道，“咱回病房再含情脉脉行不？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做什么？”

“……”一提起这个，岳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虽然他在刚进门的时候看到医生轻松的表情，就把结果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是等待宣判什么的……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感到紧张啊。

于是，他再次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乔璟的手，甚至没轻没重，把他的四肢手指抓得生疼。

但乔璟非但没有提醒他，还慢慢地回握住了他的手。他们两个也说不清是谁给谁的力量，反正最后，还真都感觉到了由心而发的暖意。

检查的结果当然是虚惊一场，乔璟的病，并没有发展到癌症的地步。

可是还不等他们大大地松口气，医生就向他们普及了癌前病变和癌症的区别及转化桥梁，也就是说，医生如果不一直给乔璟采取积极措施进行治疗，而放任它继续恶化下去，那么他最终发展为癌症的概率，将大于80%。不过现在有一个很幸运的事，发现得早，不仅有了心理准备，还能尽快制定方案，不至于到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完医生的这番话之后，岳霖从后面紧紧得环住乔璟的肩膀，并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在他软软的头发上蹭了蹭。

“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该有事……等我们出院了，我就把菩萨请到我们家里来，每天拜拜，让他保佑你。乔璟，答应我，我们一起加油，好吗？”

“……”乔璟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是他没什么力气，没有出声，因此岳霖站在后面看不到。

他心想，这个蠢家伙哟，总是爱说这样的傻话。

“你在西方的地头拜菩萨，人家能保佑你吗？咳咳……”他的声音依然伴着一股子虚弱，并且时不时要捂着胸口咳嗽两声，但依然要坚持不懈地嘲笑他。

岳霖就爱他这么生动有活力的样子，比之前死气沉沉的，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他没忍住探出头去，在乔璟的侧脸上亲一口，“怎么不会？人家说心诚则灵，只要心里有菩萨，菩萨便不会在乎我们身处何方。因为那在他看来，都是他的信徒。”

“但是，你的心诚吗？”乔璟的本意是接着嘲笑他以前不信佛，现在却要装什么信徒，但岳霖却是理解错误了。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刺痛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因此，他按着乔璟的肩膀目光放空地怔愣了一会才说，“那要不，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乔璟吓了一跳，心想他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困惑不解，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用了。”

第208章你能行？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岳霖搭在他肩膀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地在他身旁蹲下来，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不要我的心，没关系。我也不想让它脏污了你的手。”

乔璟这会儿也终于回过味来了，他抬眼看着岳霖，认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岳霖的眼睛瞬间亮了，他高兴得就差跳起来了，但却被乔璟的手反握住，动弹不得。他害怕伤到乔璟，所以只好又蹲了下来，蹲得自己的腿都快废了也不愿起来。他睁着一双星星眼巴巴地望着乔璟，问道，“你不是嫌弃我？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乔璟这回却是再也不肯搭理他了，可能他感觉到，跟岳霖说话，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然而岳霖偏偏不依不饶，一直到回到病房，还在问那个问题。乔璟索性被扶到病床上之后，就闭着眼睛装睡。

可他毕竟虚弱啊，被折腾了这大半天，早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精力。没多久之后，还真睡着了。只留下岳霖一个人坐在床边，絮絮叨叨。

乔璟这次检查过后，就一直跟自己较着劲呢，因为医生已经松口，说如果未来一周内，他都没有发烧，就可以让他出病房的门，放风一会。但是肯定是赶不及国内的首映礼了。

“你这是痴人说梦。”程开毫不客气地对他这么说，但随即换来了乔璟的无视。

此时的岳霖见他兴致不高，赶紧摸着他的手和头安慰道，“没事儿啊，咱很快就能回国了，只要下一次复查的时候，医生说你的病情在好转。”

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乔璟这一年半载的，怕是合不了国了，他只能在这异国他乡安心休养。

岳霖猜想，乔璟一定特别郁闷。可实际上，乔璟对这所谓的祖国，并没有多少感情，他之所以想回去，一是关于对盛世的收购想要亲自去把关，二是想出席《忘川河》的首映礼，毕竟这部电影对他来说，也算是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吧。

而且，他不回国，这就意味着岳霖要独自一人乘坐飞机回去参加首映礼。

不过岳霖对他保证，他一定会很快就回来的，一结束马上就坐最早的班机回来。可是据乔璟所知，这个首映礼结束的时间是晚上11点，那也就意味着岳霖要做半夜的飞机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的话他就休息不好了。

但对于岳霖来说，一天不睡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时刻都陪在乔璟的身边。

几天后，就是首映礼。

岳霖这次可以不选乔璟睡着的时候偷偷走，而是选了他正精神地时候，十分严肃地与他道了别，并在他依然发白的唇上印上一吻，对他说，“等着我给你的惊喜。”

“……”乔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程开，但他发现，程开和他一样困惑不解，他对他耸了耸肩，然后说，“别看我，看你的岳霖。这段时间他在鼓捣什么，就连我都不知道。不过我看你爷爷经常和他凑在一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爷爷？”

“对，你要不去问问你爷爷？”

“不用了。想必他也不会告诉我。”

岳霖看自家亲爱的，和程开两人“眉来眼去”的，顿时觉得很不满，他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正好挡住程开的视线，然后回头瞪着他，“做什么？你抛媚眼是什么意思？”

“我？？！”程开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用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吼道，“抛媚眼？你别恶心了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