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去吧。”
袁成书走后,魏景行上前扶起魏景行帮他穿好衣服,再给他塞进被子里。
“你,真的没有做什么?”
“什么?”
慕鹤轩心说,好样的,学会装傻了,“比如,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
慕鹤轩看他那样哪有不明白的,当时脸沉得都能滴水了。魏景行从被子里偷偷伸出一只手,用小指勾住他垂放在床沿的手,喃喃道:“难受。”
“……”
慕鹤轩一向是对他这个样子没辙,自觉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揉着他的小腹,“下次还敢不敢了?”
“……”回应他的是魏景行眨巴眨巴的眼睛,但他知道他听进去了。
……
魏景行毕竟身体虚弱,他刚才只是在强撑着等慕鹤轩,所以这会儿精神一松懈下来,过不了多久就耷拉下眼睛沉沉睡去。
在他睡着后,慕鹤轩也爬上床去。
他必须养精蓄锐,好迎接接下来的硬战。
夜色很快就暗下来了。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有人在密谋,有人在博弈,有人在调兵。真正无忧的,大概只有丹阳城的百姓,他们只需要为温饱筹谋,而上位者的更迭,离他们的生活太过遥远。
第69章鸿门宴(三)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这就到设宴的时候了。
慕鹤轩那日的事做得很漂亮,没有人知道他找过什么人,只以为他安分地待在屋子里。
当然,这都是隐身术的功劳。
陈福歆自然也是这么以为的,他特地将臣属们召集起来敲打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陈福歆这个人吧,很矛盾。他一方面渴望做出一番大事业,另一方面,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能成事。
傍晚时分,临江阁门庭若市。
大概是整个楚地的臣属都来了,街上车马云集,各个都比正牌王爷排场还大。百姓们都站在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人,这么早?”
“那可不,来见见我们这位新主子,能不赶早吗?”两个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一身官服的人,在大门口碰了头,索性站在一起寒暄起来。
“你说这陈大人是个什么意思?让我们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见见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光杆王爷?”又一个人加入了谈话。那人外形粗狂,一看就是个鲁莽急躁的主儿,兴许是东柳营的将军。
“我说石将军啊,这小心祸从口出啊。”
“我不管!反正我老石就服陈大人!管他什么王什么王的!”
“哎哎哎!”那两个人忙一人抱住他的身子,一人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要命了?!”
“怕什么?反正……”
“几位,都到了?”
“陈大人。”
“陈大人。”
几个人回头一看,陈福歆端着他那张和蔼的脸,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微笑着看着他们。他这个人很有意思,虽然对外的形象是酒囊饭袋,不堪造就,可是却能牢牢地将绝对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心,并让人不知不觉对他服气。
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讲,那绝对是大智若愚的典范。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青年。
定睛一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用艳若桃李来形容都一点都不为过。但他的美,却并不是那种阴柔的令人不舒服的美,而是,令人不自觉想要臣服的美,一种气质高华的美。
合该是天上的神仙,误入凡尘。
哪怕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也无法让人忽视他。
只是美人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身子也单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来。众人顺着这样的想法,才注意到一旁扶着他的人。
慕鹤轩来到丹阳并没有特意改变容貌,因为这里并没有不怀好意的人认识他,认识曾经的平城王世子。
他完全可以用这幅容貌,陪魏景行在这里打出一番新的天地。
他的风格跟魏景行的完全不同,是那种俊逸青年翩翩公子型的,勾唇冷冷一笑,足以让在场的小娘子们红了脸。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竟无比契合,没有谁掩了谁的风头。
“这就是楚王?”
“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啊?”
“看来真的不足为虑……”
“他身边的是谁?看上去不大好惹啊……你看他正看着你呢。”
“管他是谁,左右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主子我们都没放在心上,还在意这么一条狗呢……”
“咳咳,”陈福歆看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面上也有些不好看,他偷觑了一眼身边的人,看他神色没有什么异样,在心里冷笑了一番,就出来打圆场,“诸位还都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去吧。”
“进去,进去。陈大人请。”
竟不约而同地将魏景行等人视若无物。魏景行也不恼,抬步就跟上他们,只有慕鹤轩回头状似无意地看了一下同样在上台阶的赵覃。
晚宴仍旧设在五楼。
从扶栏处向远处眺望,真个是“层峦叠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胸中浩荡之气油然而生。
再回观屋内,呈四方格局规矩地摆着长条矮桌,桌上放满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因为离宴会开始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桌上的饭菜实际都已经冷透了,只有主桌上的菜是有些温度的。
“王爷请上座。”
陈福歆也不敢做得太过,他恭恭敬敬地将魏景行请上了主座。
众人皆依次落座。
陈福歆看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便宣布晚宴开始。他坐在左下首的第一个位置,拍拍手,便有一长串侍女鱼贯而入,她们的手上,都托着一坛子酒。
她们依次来到在座的官员面前站定,打开酒塞,往他们面前的杯盏内斟满了酒。
一时间,酒香四溢。
但这并非是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清香,而是令人迷醉其中的浓郁的香气。
“这是北胡那边的‘二道烧柴’,性烈,极为伤胃,阿行,你不要喝!”
要说慕鹤轩为什么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酒,因为这酒他太熟了!北方极寒,军营里的将士御寒都喝的这种酒。慕鹤轩那时是平城府的小王爷,自然也没少喝。
且这种酒在北地十分风靡,连七岁小童都拜倒在它的魅力之下。
“虏酒千钟不醉人,胡儿十岁能骑马”,这句话可不是诓人的。
只是这酒,对慕鹤轩来说可以接受,但对魏景行这种身体虚弱的人来说,却有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地处南方且临海的丹阳怎么会出现这种酒?
慕鹤轩算是看明白了,这第一把火,来了!
果然,陈福歆端起杯盏,向右上方遥遥敬道:“王爷此来丹阳,下官未能出城迎接,实在是大罪过一件,该罚该罚!这样吧,下官自罚三杯,王爷您身体违和,一杯走个意思就行。”
说完,就抬起手中的杯盏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再命侍女满上,再饮,如此两次。完事后放下杯盏,好整以暇地看着魏景行。
他刚才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将魏景行摆在客人的位置上,而自己是主人;二是魏景行这酒必须喝,毕竟他话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得这么明白了,他魏景行要是不喝的话,岂不是下人面子?
魏景行还真就不打算给他面子了。
他眉目低垂,盯着眼前的杯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魏景行还是一动也不动。眼看在座的人越来越压抑不住自己的躁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陈福歆终于按捺不住了。
第70章鸿门宴(四)
“王爷?”
“孤为什么要喝你的酒?还是说,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孤?”
这个“孤”字一出来,所有人都心头一跳,这是在提醒他们身份!
面前的这个人,再不济,也是皇家的人,他身上流着皇族魏氏的血液!
陈福歆也有些恍惚,但他偏生不信这个邪了!
“王爷请喝。”
“……”
“王爷请喝!”
“……”
“晴岚,请王爷喝酒。”
“是。”柔柔的声音,真叫人骨头都酥了。
魏景行面前的侍女转身跪下,双手捧高杯盏,“王爷请。”
“……”魏景行依旧低着头不为所动。
“王爷请喝。”
“……”
“哼,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突然冲上来两个侍卫,将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侍女拖了下去。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没过多久,屏风后面传来了一声惨叫,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头颅飞起,血溅三尺。
“呕……”已有受不了的人将头转过去干呕了起来。
陈福歆冷冷一笑,魏景行这样的态度简直勾起了他心中的恶魔。他随手又指了一个侍女,“你,过去,请王爷喝酒。”
那侍女看上去年岁更小,被陈福歆一指,身子一颤,眼泪当即就下来了。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颤抖着跪下,颤抖着举起杯盏,“王爷,请,请……”
“废物!连话都说不清楚要你有何用?拖下去……”
“且慢!陈大人何必跟小丫头过不去?不就是酒嘛,我替王爷喝了。”
“本官在请王爷喝酒。”陈福歆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虽然是对这慕鹤轩说的,但是眼睛却紧盯着魏景行,对谁的轻蔑一览无余。
慕鹤轩笑了,“王爷喝不得这酒,想必在场的各位心知肚明。陈大人如此咄咄逼人,是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陈福歆却不接他这个茬,只是道:“看来王爷今日,是不肯给下官一个面子了。”
“你是谁?”魏景行轻轻地问道。他还微微歪头,难得撩起眼皮看着下手的人,好似真的在疑惑。
“……”陈福歆的面容有些扭曲,他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受够了,他受够了这种被人蔑视的感觉!
毁灭他!毁灭他!他心底的这个声音又在咆哮!
一时间,气氛又有些凝滞,在场的人见势不对,赶忙纷纷打圆场。
“呵呵,王爷确实不胜酒力,要不就由穆公子代劳?”
“是啊是啊,反正走个意思,没必要太过较真。穆公子你说是不是啊?”
慕鹤轩爽快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引来一片或虚假或恭维的叫好声。
陈福歆还待发难,却被冲上来的二人按在蒲团上不让他起身。
他冷哼一声,只好作罢,心想一会要他好看
不一会儿,鼓瑟之声响起,舞娘上场。
缠绵的乐声冲散了现场的针锋相对,觥筹交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酒过三巡,本以为相安无事,突然,就听到一声脆响。却是有人摔了手中的杯盏。
歌舞声骤然停歇,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这是怎么个意思?叫我们来不止是让我们听听歌喝喝酒吧?”
“石将军你……”
“陈大人你给个准信,你若不待见座上这个狗王爷,我们兄弟二话不说给你拿了任凭你处置!”
“石将军这是喝醉了吧?人家好歹也是亲王呢。”
“亲王?亲王正好呐,拿他威胁狗皇帝!”
“石将军这是要造反呐?”慕鹤轩没想到火候还没到就有人跳出来了,再一瞥陈福歆的脸,啧啧,够绿的。
“老子就要造反怎的?!”他伸手撸下自己的帽子扔在地上,用凶狠的目光环顾四周,“你们有谁跟老子一个意思?站出来!”
没有人说话。
而此时屏风后面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就突然涌出一群身着甲衣佩戴长剑的士兵。
“陈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慕鹤轩也摔了杯子。
“就是这么个意思。”陈福歆眼看事情不可逆转,索性也就破罐破摔了,反正他有自信,因为这是他的地盘,再不济,那位“先生”也会帮他的。
他从座位走到正中,直视魏景行道:“王爷,我本来想好声好气地跟你说,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你要什么?”
“…….”
“你原是赵庸手中的棋子,现在却想掌控全局。”
“……”陈福歆像见鬼一样瞪着他,这个人的脑袋是怎么做的?!天下人都知道他反出赵门,为何他会知道这一层关系?!
慕鹤轩呵的一声笑了,这还真不是魏景行猜到的。
“陈大人,你软禁我们的时候,不知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扬手拍了两下,就见那群甲卫中的其中两人蹬蹬蹬地跑下去,不一会儿就带上来一个被折腾得不成人形的人。
这、这、这、不是他们的人吗?
怎么听慕鹤轩的话?
再定睛一看被他们带上来的人,陈福歆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赵庸的独子,赵俯!
再看他目前的样子,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两眼无光,嘴角下撇,哪有昔日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看见陈福歆倒是像见了再生父母一样,“陈大人救我!!!”
“你,你……”
陈福歆被他吓得后退几步,险些就撞上了桌子。
“陈大人,故人重逢,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你胡说些什么?来人!将他们全都拿下!”
没有一个人动。
陈福歆慢慢的环顾着场中的这些士兵,他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是漠然而冷静的,目不斜视,仿佛正随时听候号令,却将他的话置若罔闻。
石将军就算是有再粗的神经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对了,“陈大人叫你们上,没听到吗?!”
依旧没有人动。
“娘的!!”石将军啐了一口,打算扑上去自己动手。不料跑了两步却突然间软倒在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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