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赵大人,你说我们可是听你的话……这王爷别是过河拆桥吧?要知道我们以前……”
“林大人,话可不能乱说。”
“欸王爷来了……别说话…….”
几个人连忙站起来,伸长了脖子向门口望去,却见魏景行手背到后面,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慕鹤轩跟在他走后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就好像怕他突然摔倒一样。
事实也正是如此,就在拐角的时候,魏景行还一副虚弱得快站不住的样子,要慕鹤轩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圈着腰才勉强带着他往前走,走两步就要歇一歇。
本来嘛,他早晨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又是发了大半夜的烧,整个身子都虚得不成样子,又吃不下什么东西。哪就到了可以下床行走的地步?
可是看看现在,他在看到人的一瞬间挺直了腰板,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慢慢地走过去,如果不是慕鹤轩靠近他看他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还真要被他糊弄过去了。
魏景行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好在拐角离大厅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可是就是这几步路,他却仿佛走了一个时辰。头脑也昏沉得很,直想睡去,他只好将手藏在袖子里用手指猛掐自己的手心。
“下官等见过千岁,千岁万安。”几个人的声音一同响起,听在魏景行的耳朵里更是如同炸雷一般。
“起吧。”他此刻也快装不下去了,任由慕鹤轩将他搀扶到主座上坐好。梧桐在座椅的扶手处、靠背上多塞了几个软枕,方便他靠着。这在众人的眼中自然就是贪图享乐的表现,连坐都不肯好好坐。再加上他脸色苍白,他们也只以为他昨晚那什么过度。
“千岁,已将那逆贼陈福歆的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并捕获同党二十八名,听候处置。并,并……”
“并什么?”
“并查获那姓陈的在城东有一私人兵器库,平日里什么隐秘,外人只道是打铁的场所。”
“什么?兵器库?果真要造反啊?”
“胆儿真大啊……”
“是啊……”
魏景行用拇指揉揉眉心,眼睛微闭,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封了。”他言简意赅地道。并用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手,好似在赶他们走。
慕鹤轩代他道:“这几日的事务留下,诸位就可以先回去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纷纷行礼退下。
等到他们人都看不见了,梧桐长舒一口气,“总算走了。”
“阿行!”
却见魏景行突然卸了力道,整个人直接软了下去,只斜斜地倚靠软枕才勉强坐住。
袁成书急急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了看他的脸色,“脱力。先抱回去再说。”
慕鹤轩二话不说抱起人就往外走,梧桐将手中的狐裘展开给他盖上,并示意站在一旁的小厮将那一叠文书捧好跟上。
此后的时间里,别提多悠闲了。
魏景行养养病,顺便了解了解楚国的情况。
根据赵覃送来的资料,他发现楚国主要有四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官场积弊过深,党派林立。之前陈福歆在的时候,身边聚集着一帮“心腹”,现在自己将他的班底釜底抽薪,很多职位都空了出来,看来急需要补充新鲜人才,扶持自己的势力。
二是楚国江河遍布,几乎每年都会爆发三四次大大小小的山洪灾难,届时就会有很多难民要安置,这对于一个属国来说又是不小的负担。解决的方法唯有从源头开始……
三是这里的经济,虽然靠海吃海,靠山吃山,发展了起来,但都比较散乱,没有人引导成不了体系,走不了多远。
四是和周围封地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大工程啊……
魏景行半躺在贵妃榻上,身后靠着软枕,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闭目沉思,直到他感觉有人将他手中的几张纸抽走了。
“身体不要了?刚好一些就又不休息了?”
“阿慕,来。”魏景行歉意地一笑,冲慕鹤轩招手让他坐下来。
慕鹤轩无法,将那扎纸随手放在桌案上,在塌上方坐了下来,自觉自发地搂过人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减少他的压力。
“怎么了?”
“眼下楚国积弊太深,阿慕认为该从何处入手?”
“嗯,”慕鹤轩又拿起那叠纸,翻了翻,指着其中一处,“这里。我们先从水利开始。眼下正值深秋,水位下降,正是修筑大坝,引水修渠的最佳时机,如果我们能成功抵御开春那一场洪灾,那么既能服众,又能笼络民心,还可以吸引人才,一举三得。”
“阿慕说得好,那你认为该派谁主持这项工程?”
“刘长史,此人工学出生,在治涝方面颇有些奇思妙想。只是姓陈的一直不启用他,致使明珠蒙尘,我们可以请他出山。”
“看来阿慕已经心中有数了。”
“那是,跟你有关的,都不能马虎。这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好。”
“要命啊,要命啊,每日里眉目传情就算了,还情话一箩筐,是真的不给我们这些人一点活路啊!”
慕鹤轩一看到袁成书进来就没好气,“无故擅闯是君子所为吗?”
“我非君子,所以无惧。”
第74章请人出山
“什么事?”
“该喝药了。”
再看袁成书果真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小碗黑糊糊的药汁。
魏景行见状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他端起碗,很干脆地一饮而尽。苦涩瞬间在口腔蔓延,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不过好在他从小就开始喝这种苦药,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他正想着一会就好了,突然间嘴里被塞进一颗果脯。
“难受了吧?吃个甜的缓缓,别一会又给吐了。”
酸酸甜甜的滋味一蔓延开,瞬间冲散了那股涩意。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只见袁成书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边从指缝中偷看,一边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慕鹤轩被他打败了,“你真的是袁天师的徒弟吗?”
“别为难他。”
“还是老大好……”
“资质的事怨不得人。”
“……”
你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说出这么戳心窝子的话真的好吗?
第二天,慕鹤轩果真带着礼物上门了。
他来到那扇摇摇欲坠的门前,还有些恍惚。身为一个长史,虽然俸禄不高,但也不至于住在这比破庙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地方。
刘长史正坐在地上喝酒,满屋子都是浓郁的酒味和难闻的发霉味。
慕鹤轩被呛了一下,没忍住咳出声来,吸引了地上颓废的男人的注意。
“你…是谁?”
“来陪你喝酒的人。”慕鹤轩踩着茅草走进屋,也不嫌弃,大大咧咧地跟他肩挨着肩坐下来,用食指勾起一只侧翻在地的酒坛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是‘黄粱梦’吧?真是好酒,从百里就能闻到香气。”
“你…知道?”
“年幼的时候偷饮过一回,闻一口,醉之,饮一口,如坠云雾,是以称为‘黄粱梦’。”
“是啊……”
“先生为何情愿在梦中也不愿清醒呢?”
“你个…小娃儿…懂什么……”
“因为你一生致力于水利工程,唯一的女儿却在洪涝中丧生;因为你有很多奇思妙想,却没有人愿意让你把它变为现实。”
“你…你…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啊?!”男人由最开始的喃喃自语,到后面的陡然拔高音调,显示出他很愤怒,但更多的是,被戳破心事的懊恼。
“刘先生!我们愿意给你机会,让你施展自己的抱负。你女儿…她也会很高兴的。”
“……”
“你不是我女儿…怎么知道她愿意……”
“因为…我能体会她的痛苦……”
“你说什么?”
“我七岁的时候,北方还到处在打战。我有一次误闯了战场,到处都在杀人…我一个小孩…没地方可去,就躲在一个草堆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些魔鬼,砍翻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我总无能为力等待死亡的过程,我经历过。我知道你女儿那时也是。只是我比她幸运。你,愿意让更多的孩子,重蹈她的覆辙吗?那么你将来下去了……”
“别说了!”
男人粗重地喘着气,睁着通红的眼睛狠瞪着他。
其实,慕鹤轩脱口而出的这话是有些失礼了,也难怪对面的人这么生气。但他心里知道,有些心病,就要用猛药医。
“刘长史……”
“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慕鹤轩一听就知道有门,忙把地上的那堆东西推过去,“这些是楚国五十年来关于治涝的资料和一些上古典籍,请先生过目。”
“留下吧,人可以走了。”
“先生,拜托了。”慕鹤轩长揖到地。
“走吧,走吧!”刘长史不耐烦地摆手。
慕鹤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弯腰出了门。
确定了主持大局的人,那么接下来也就有了个大体的方向。只是,事情的进展,并不像原先预想的这般顺利。
首先,来自内部的阻力就很大。魏景行初来乍到,还没有完全收服以赵覃为首的老班底的心,贸然要搞这样一个触犯他们既得利益的大工程,耗时耗财,势必会遭致他们的反对。
“这刘长史不是很厉害吗?都能让王爷派穆公子亲自去请,他怎么还找我们要人手啊?”
“就是,我们忙都忙不过来呢,你看,这么多人下了大狱,多出来的工作总要有人做不是?”
“你们…就不怕我告知王爷。”
“就是王爷亲自来了,本官也还是那句话,我们这里抽不出人手。再说,王爷‘日理万机’,又怎会管你那点芝麻大的小事?”
“孤便是亲自来了,你待如何?”
“王…王爷……下官墨麟……”
“不用跪了,孤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这话可是诛心了,满屋子的人都吓傻了。他们不由得想起半个月前的宴会,眼前这人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然后陈大人就在他们眼前,生生被削去了脑袋。
墨麟想着当时的场面,而这人眉头不皱,就决定了一方大员的生死,他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连整个身子都匍匐下来。
魏景行不为所动,慢慢地踱到桌前的椅子旁坐下,随手拿起一卷书就开始看。任凭跪满了一地的人,将头磕得咚咚作响。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反应过来,自动请缨要去江边。魏景行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一下头,眼睛仍旧盯着那卷书。那人得到准许,立刻就一溜烟跑了。
其余的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纷纷表示自己要去帮忙。直到屋内的人少了大半,魏景行这才开了尊口,“墨大人御下有方,孤会重重赏你。”
墨麟哪敢要什么奖赏,忙开口重重批判了自己一遍,再颂扬了一下王爷的英明神武,好不容易将这尊大佛给送走,他人也出了一身冷汗,差点虚脱倒地不起。
话说这魏景行为什么会溜达到这里,还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本来是要去江边的。
因为这个大工程的开展,吸引了很多江南地区的水利人才来参与,魏景行为显得重视一点,决定亲自去见他们。
他的身体在袁成书的调养下,已经好很多了,稍微可以支撑着走较长的路程。更何况,丹阳百姓看到他们的王爷身体不好,还亲自过来关心慰问,自然就更加感动,他也就不知不觉为自己收服了人心。
第75章修渠引水
“王爷来了。”
刘长史不愧是刘长史,只招呼了一句就低头忙自己的去了。魏景行也不恼,只点了一下头就出去沿着江边慢慢走着。
目睹这一切的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毕竟刚才他在墨麟那里发威可令不少人还心有余悸,现在看他竟然对刘长史这么宽容,不禁都把他列为不能得罪的对象。
“王爷!草民刘苏见过王爷。”
“你是?”
“草民是刘长史的侄子,从老家过来帮忙的。”
魏景行看着面前这个青年,黑瘦黑瘦的,但眼里的光芒却不可磨灭。他心里点点头,随手指了一个东西,“那是什么?”
“哦,那是‘溢洪道’,洪灾来的时候,如果内江的水量大大超出丹江所能容纳的限度,那么多出的水就会自动通过此道排出,并通过特殊的渠道重新回到江中。”
“那有没有可能,再接一个管道,将多出的水引到农田用于灌溉?”
“这倒是新颖!王爷您也精谙此道?”
“只是凑巧看了一些书罢了,随口一谈,当不得真。”
“不不不,此法甚是精妙!草民、草民这就去跟阿叔说!”
魏景行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更亮了,甚至连告退都忘了就兴奋地跑走了。
摇了摇头,他继续往前走,却被人追上了,“爷!爷!”
“……”
“穆公子说您今天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可以回去了。”
“……”
周围竖着耳朵听的人们:“……”
这穆公子管得也太宽了吧?还敢要求王爷什么时候回去。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只怕在今日之后,关于这个问题的各种猜想,又要充斥整个楚国了。渐渐地,还会扩散到全天下都知道。
魏景行对此的态度是欢迎来猜,说得越不堪越好。毕竟他还要塑造那种形象,不是吗?
魏景行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跟着那来寻人的小厮走了,乖得不得了。此举毫无悬念又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事实上,慕鹤轩叫他回去第一个确实是担心他的身体,第二个是有事商议。他早上也出去跑了一趟,如今是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那个姓石的很是不服气,正纠结他的部下,想要兵变。”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张老将军一个人就足以镇压他们。”
“袁成书!张老将军您觉得呢?”
“老夫在此前已传信于我的旧部,他们最迟明日就能赶到。”
“辛苦了。”
“这个石忠闫……”
“可以则留,不行则杀。”
在场的谁都知道魏景行说的“可以”,是指哪种情况,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服管教,还是让他永远也闹腾不起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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