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想把宝钗写成个坏人,但观其言行,终归是爱不起来。
年幼时觉得宝钗和黛玉各有千秋,长大后经历世事才发现黛玉的可爱,宝钗的可畏。
所以这章的标题就叫:假惺惺商女悯侯门
宝钗党勿骂我,我不会给宝钗一个过分悲惨的结局,但也对她没啥好话。
第66章齐人之福终难安享相似容貌总让难安
贾母大惊:“你这孩子,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话一出口却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当,因而忙找补:“你小孩儿家,哪里知道轻重,若是继母不慈,有的是法子捏攥你。”
怕黛玉不懂,因而分拆了给她讲:“譬如我如今当家,要厌恶了哪个人,也不明说,只瞧她两眼,下面自有奉承当家人的奴仆整治这人替我出气。便是面上不打不骂,可四季衣裳、钗环玉佩可做文章的地方多了去。”
黛玉低头:“白家老大人当朝大儒,白家书院又满朝盛名,白家女子亦是用心教养,举止得当。”
贾母叹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再怎么面上规矩,自己有了亲子,便要替自己骨肉挣上一挣,到时候只怕前头妇人留下的子女便是拦脚石。”
然而白先生嫁进林府并不是如贾母所想那样,但这等隐晦之事,黛玉也不打算跟贾母透露,只回:“外祖母疼惜我方有此言,玉儿知道好歹。”
贾母见此,也不坚持,毕竟年纪大了,一松懈就说脱了嘴:“可惜,我还寻摸贾家旁支有什么人……”
黛玉听得心里一惊,原来适才所说那些继母的不好处,换成贾家的姑娘便可以了?
她自幼跟贾母亲厚,便是读了那本书知道了贾家对自己的凉薄,对贾母也是恨不起来,反而天然有几份濡慕之情。
此时听了贾母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话语,心里总归不舒服。
贾母看她面色不对,又赶紧找补:“我原是为玉儿打算,须知《大戴礼记》有云: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乱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恶疾不取,丧妇长子不取。我知道我玉儿是个好的,可外头人说起亲来,都觉得丧母女一来少了母亲教养有失礼数,二则要顶起内宅则历练得过于刚强些,不算贞静。”
黛玉又何尝不知外头人的议论,《公羊解诂》还说过,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她只是想如今父亲尚在,家宅和睦,不想听外人那些事情罢了。
是以她并未过于伤心,反而顺着贾母的意思道;“既如此,家中迎来一位母亲,正好堵上那些人的嘴不是?老太太也正好安心不是?”
贾母闻言一愣,再看黛玉,只见黛玉面上带笑,一双眼睛黑亮,丝毫不见愁绪,显见得是心志坚定。
贾母心中喟叹:罢了。林如海既然下定了都未知会自己一声,显见得是不想贾家多事,因而自己也只有识趣些,才能维持这一门亲戚。
因而便收了盘算,只给黛玉叮嘱些如何与继母相处之道,不外乎是“贞静守礼”、“敬着长辈”之类,黛玉也应了。待她告辞出去,贾母又打发鸳鸯从库房翻些重礼,回头林家过礼时给送过去。
鸳鸯不解:“林家娶了新人,按道理续弦总归是要来前头人娘家来拜会,到时候给她便不成么?”
贾母长叹一口气:“民间有续弦的,总要去前头娘家问一声,以示尊重,林家竟不声不响就定了下来,想必是对咱家没那么情热了,若再不上赶着,只怕那女婿也不算一门亲戚喽。”
鸳鸯对这话半懂不懂,却也听从贾母吩咐,从库房里翻出好些宝珠玉石,单等着到日子送过去。
却说黛玉照旧歇在潇湘馆,湘云与黛玉许久不见,想要说说悄悄话,便一同歇在黛玉房里。
早上道有些麻烦,两人还歇着,宝玉却要闯进来。
好在上回明嬷嬷撵走了几个不懂事的婆子,因而门房上的人都是林家带来的老仆,又有从前宝玉好闯女儿家闺阁的毛病,她们事先得了明嬷嬷敲打,如此格外尽心,忙再三阻拦。
却好在黛玉听见动静,早早醒来,梳洗了出去,倒免去一场纷争。
宝玉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只见翠缕服侍梳洗。
因着黛玉早起来,早已收拾妥当,便在旁边候着湘云。
这便瞧见了宝玉就着湘云洗完脸的残水洗了脸,说什么“不用再费事”,翠缕撇嘴笑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宝
玉也不理她。
完毕,又磨着要湘云替她梳头。左一个“好妹妹”,右一个“好妹妹”,湘云被磨得无法,只好扶过他的头来梳篦。
黛玉皱皱眉头,因着梳头一事,倒真有些亲密的过分了,但湘云是个没心眼的,一腔子热血爽朗,你贸贸然拦了,她还要问为何?若是黛玉说了缘由又怕臊了她,一时黛玉无法。
因镜台两边都是妆奁等物,宝玉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拈起了一盒子胭脂,意欲往口边送,又怕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在身后伸过手来,“拍”的一下将胭脂从他手中打落,说道:“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呢?”
一语未了,只见袭人进来。晴雯在下首瞧见不由得抿嘴一乐,这袭人可真如“僚机”一般,宝玉些微有些风吹草动,她便出动,探查的一清二楚。
怪不得王夫人好将这袭人拉拢为已用,瞧这管教严格的劲头,可不正是宝玉第二个娘?
袭人自然看见了这光景,知是梳洗过了,又听宝玉和黛玉、湘云聊些儿时旧事,心里不自在,可对方是亲戚家姑娘,不是宝玉院子里的小丫鬟可以肆意打压的,因而只能忍了回怡红院自己梳洗。
可巧袭人在怡红院拉着脸自己梳洗,忽见宝钗走来,因问:“宝兄弟那里去了?”
袭人知道宝钗对宝玉的盘算,为何?袭人一门心思扑在宝玉身上,只将宝玉这条路视作自己的进身之阶,哪里会忽略潜在的敌人?自然早就知道宝钗的心思,冷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工夫!”
宝钗听说,心中明白。园子里还有谁?昨儿个来了个黛玉、又来了个史湘云,宝玉刚起来,左右不过是巴巴儿去寻这两个人,惹得袭人不快罢了。
袭人又叹道:“姐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儿,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这话却也好笑,她勾着宝玉上】床可以,别人跟宝玉聊几句天也是“黑天白日闹了”。
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
宝钗为何有了这想法?不外乎是因着她以大房自居,从来当家太太,总好寻摸个贤良懂事理的妾室好做帮手。
袭人这番话,倒比寻常丫头显得“老城”。
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
套问他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前时,宝钗借着李妈妈的事情将袭人之事抖落出来,为的是杀杀她的威风,也让王夫人整治下袭人。
可此一时彼一时,面对黛玉和湘云两个劲敌,宝钗自然生了拉拢的心思。
一时宝玉来了,宝钗方出去。宝玉便问袭人道:“怎么宝姐姐和你说的这么热
闹,见我进来就跑了?”问一声不答。再问时,袭人方道:“你问我吗我不知道
你们的原故。”
这便是赌气了,宝玉百般问,袭人也冷着脸子不搭理他,如此一来,院子里的丫鬟们也不敢跟宝玉亲近。
直到宝玉自己寻了个叫惠香的丫鬟改名叫做“四儿”,袭人方才慌了,转第二天就又小意儿拢了宝玉。
却说黛玉和湘云着急回去,贾母却留她们:“明儿个给你们宝姐姐过生日,你们且留着罢。”
湘云不明就里还在那里嘀咕,为何链二嫂子生了儿子这边不大肆庆贺,却为一个亲戚家女孩子庆生?
想了半天,自己琢磨不透,胡乱猜想:是了,定是宝钗姐姐性子平和,为人滴水不漏,深得老祖宗喜欢,才有她这一出。
黛玉心里却是清楚的。老太太这一招是变相提醒宝钗如今也十五岁了,及笄便是大姑娘了哪里还好赖在亲戚家里不走?只大肆祝寿,让这府上上下都知道,臊得她自己待不住。
偏偏你还挑不得礼,府里的老人家待自己的亲外孙女、亲孙女都没这份殷勤,可不是偏疼你这个亲戚?
可宝钗的道行也不低,问她喜欢什么戏文,要吃什么吃食,便是自己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物,恰恰合老年人之物,如此一来,便是悟了的人都称赞她懂事孝顺。
晴雯暗暗赞叹,这就是人家的会做人了,明明是个于自己不利的死局,却也能腾挪出一丝生机。
黛玉想起从前这戏子来时,自己还吃醋于宝钗的得宠,蒙在床上不出去,还是宝玉好言相劝。
又想起那个都说长得像自己的龄官,心里就有些成算,总不能让她们又合伙取笑了自己去。
黛玉素来知道湘云是个心直口快的,并不过分指责与她,可那次脱口而出说戏子像黛玉,实在不是耿直而是失礼。
那率真的名义下掩藏着一个人□□裸的嫉妒心,不然,怎的不说宝钗?怎的不说贾府其他姑娘,偏偏追着一个跟宝玉关系要好的黛玉?是以,黛玉于此事并不打算谅解她。
黛玉回去便跟明嬷嬷商量:“嬷嬷可还记得,贾府养的小戏班子有个戏子跟我长得极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吃了香椿。
家里送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有香椿。
焯水了,撒一把蒜泥,热油烧得滚烫,锅底撒一把盐,泼到香椿上,正好是一道油盐香椿芽儿。
第67章讨丫鬟嬷嬷未雨绸缪看单子黛玉亲力亲为
明嬷嬷回:“自然是记得,当时还说采戏子的贾蔷少爷并非有意,只是我们得空得讨了那戏子回府上才是。”
黛玉道:“便一直没寻到好时机开口,可明儿个老太太给薛家姑娘做生,要将那些小戏子唱戏,只怕会请了那些戏子,这可如何是好?”
明嬷嬷一听就急了,当时就急冲冲要去见贾母。
好在贾母还未安歇,闻得是明嬷嬷请奏,担心黛玉出了什么事情,便让她进来。听完明嬷嬷禀报以后,贾母挥挥手:“那便将那孩子赏给黛玉罢。”
明嬷嬷谢过老太□□德便告辞出来。
此事算是暂时解决了,贾母将龄官连夜送到了潇湘院,可后续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明嬷嬷瞧着那龄官却不知道做什么。
使唤做杂活吧,她长得有点像姑娘,顶着那么一张脸被下人打骂□□总归是不对劲;
许配给人吧,只怕府里人有对黛玉存了不良心思的,却不成体统;
养在黛玉身边吧,又怕等黛玉嫁过去她不安分想求个姨娘位子,这可不是妄言,时下公子哥儿们总好丹桂齐芳,妻子陪嫁婢女也被视作囊中物,谁知道到时候黛玉的夫婿不觉得这是一种风雅呢?
总归是为难,明嬷嬷便只将龄官养在房里,万物都不用她做的,也不怎么叫她出去见人。
却说到了第二天,吃了饭还有戏,贾母让宝钗点,宝钗会做人,只点一场热热闹闹的《西游记》,又其余人点。
过一会儿宝玉嫌弃宝钗点的戏太过热闹俗气,宝钗却笑着给他讲其中一首《寄生草》,写的辞藻质朴,颇有文采,又念给宝玉听:
漫目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
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黛玉在旁边听见,饶是她素来不喜宝钗,也不由得赞叹宝钗是真个颇懂得雅俗共赏的人物。
晴雯在下面听着,也深有此感。前生晴雯生在一个被砸破了传统的世界,因着人们骤富需要精神慰藉,于是一窝蜂去断了档的传统里寻文化,可偏偏断层,于是那段历史时期的世界便总归有些光鬼陆离牛鬼蛇神俱舞。
也许是因着文化缺乏,因而总有人要对文化分个三六九等,以示自己的高贵。例如总觉得拉小提琴便是高雅,打麻将便是低俗。
其实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从上数人类还是原始人时,猴儿们吃饱了无聊,有的猴捡起个破树枝吱呀吱呀狙着玩,有的猴捡几个石子在地上摆成形状,究其本质,都是打发时间的工具。哪只猴又比哪只猴高雅?
琴棋书画不过是人类自我发声的途径,谁又比谁低贱呢?重要的是在发声过程中,你表达了那一瞬间的自我思想,在宇宙中表达了自我存在感,又何必对看流行戏文的人表达自己的高贵感?
如今所处的朝代,文人墨客自然极为鄙夷戏剧,认为其流俗,宝钗有这样的见解,越发显得她腹有文采。
晴雯和黛玉在这边赞同宝钗,宝玉也喜的拍膝摇头,称赏不已。
要说宝玉这点好呢,对每个女子他都能敏锐的发现其闪光点,对每一种文化他都怀着包容开放的态度去探寻,除了不爱读书博爱美人之外,也算是谦谦君子。
湘云却不满意,把嘴一撇道:“安静些看戏吧!还没唱《山门》,你就《妆疯》了。”
这是吃醋了,黛玉一惊,这可不是从前书里看过的,她吃味那一幕?怎的她如今想通了,湘云倒醋上了?
原来从前黛玉和宝玉亲近,是以湘云吃味,和宝钗联手挤兑黛玉,如今黛玉自己对宝玉无深层次的眷恋,湘云就不觉黛玉是威胁,反而和宝钗倒不和睦。
宝钗自然一笑置之,于是大家看戏,到晚方散。
却宝玉跟湘云倒怄了一场气,宝玉气得做一首偈语,黛玉和宝钗又去解那偈语,让宝玉开悟,自此四人仍复如初。
gu903();晴雯在旁瞧着也放心,虽她不懂公子小姐们的禅语机锋,但总归瞧着和气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