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英莲学得卖力,连房也不进去,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地,来往的人都诧异。
晴雯唬得大惊小怪:“好端端儿一个英莲,如今皱一回眉,又自己含笑一回,吓得府里奴仆不轻,姑娘这学生可教出来了。”
过几天英莲做出诗句,果然语惊四座。
恰巧此时黛玉接到贾府里探春的帖子,道是家中如今多了几个姐妹,因而诗社的事便又提起。
黛玉就问过了甄氏,带上了英莲,爱她才学,怜她身世,便有心让她结交些文友。
等到了贾府,就见许多人,有邢夫人的嫂子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又有李纨寡婶的两个女儿,长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又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妻,正欲进京聘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随后带了妹子赶来。
都住在贾家,倒热热闹闹的。
英莲从前沾染的官司便是薛蟠引起,黛玉因怕又勾起薛家的意头,因而只对众人称英莲为林家远亲。
姐妹们见英莲形容娴静,举止可亲,俱是亲近,黛玉又说起她从无倒有作诗一事,引得众人赞叹不已。
宝玉笑道:“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可见天地至公。”宝钗听了,笑道:“你能够像他这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个不成的吗?”宝玉不答。
黛玉就在心里暗笑宝钗,果然不放过哪怕一个机缘劝说宝玉读书,可宝玉生性不喜功名利禄,鸡同鸭讲,只怕宝钗要失望。
晴雯则在下面想,宝钗之容貌,在大观园里着实算不得什么(宝钗原著里一般长相,演员张莉姐姐非常美,但不代表宝钗真实长相哈,都说晴为黛影,袭为钗副,晴雯黛玉都美貌,袭人宝钗都相貌平平),再加上这一口处处劝学的腔调,哪里还有些少女的鲜活?
活脱脱一个教导主任。
宝玉正十几岁年纪,放在前世里也不过是个初中生,试问哪个初中男生喜欢身边昼夜跟个诲人不倦的教导主任呢?
宝钗这一招就连晴雯都觉得有些不妥:还没成婚呢就这般说教,这把自己当宝玉的娘了么?
晴雯想不通便撩开手去不去想,这几天忠靖侯史鼎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家眷去上任,贾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他了,接到家中。
原要命凤姐儿另设一处与他住,史湘云执意不肯,只要和宝钗一处住,因此也就罢了。
她跟英莲却谈得来,两人一见如故,混在一起谈些诗人或诗词,格外投缘,湘云还有些热情,不住指点英莲平仄之事。引得诗社里其余姐妹笑声不止。
黛玉看了称奇,湘云这个人吧,固然不能算是好人,却还有其热忱的一面,说到底就是对自己弱小的人毫不吝啬的伸出援助之手,而对比自己境况好的人却忍不住酸溜溜。
这是好还是坏呢?
左右她如今没有碍到黛玉什么,便由她去。
宝钗却看不惯英莲和湘云走得近,不知道是因为湘云和英莲交好惹得她吃醋了,还是因为两人的行为不符合她眼中的“贞静”。
当下道:“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做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
黛玉听了皱皱眉头,宝钗自己读书不少,却处处拦着别人读书,还打着“劝对方本分为对方好”的旗号。
黛玉因道:“宝姐姐此话差矣,何为正经事?”
此话一出,诗社里姑娘们都安静下来,专心听黛玉言论。
黛玉一笑,不等宝钗回答,说:“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女子的正经事?”
宝钗点头,黛玉又道;“可女子读书与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又有何冲突呢?相反,女子读了书,识了礼节,才更有益于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呢。”
她一语将宝钗说得愣住,一见园子里姐妹们都纷纷点头,似乎要倒向黛玉,忙说:“《诗经·瞻卯》里有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当何解?”
黛玉笑吟吟:“有倾国倾城的妇人,也有保家卫国的妇人;有守城护家的男人,也有投降通敌的男人,这有什么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做了日式可乐饼。
土豆泥加炒熟的肉臊和洋葱丁捏成小块
沾蛋黄液,沾面包糠
下油锅炸,如果要健康就进烤箱
真的很好吃,咬一口咯咯吱吱脆,土豆糯软的口感配上其中咸味的肉丁,适合大量流汗的夏天补充盐分
叫可乐饼当然要配上可乐啦
春天做的桃花冰块正好拿出来,扔进冰可乐
写文的时候当零食好开心
第95章英莲苦读泰山吟袭人投奔薛家人
宝钗想起一桩:“女子生性狭隘,气量甚小,无男子那般气度。”
英莲在旁边插嘴道:“宝姐姐这可不对,前些天林姑娘教我一首谢道韫的《泰山吟》,端的是气派不已呢。”
说着,她便吟诵出声:“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
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
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在座的姐妹们都是通诗文的,也都敬仰古代大才女们的气质,湘云那个咋咋呼呼的立刻说:“对对对,还有李清照的《渔家傲》的九万里风鹏正举之句,哪里是男子能写出来的气魄呢?”
宝钗一阵头疼,这个湘云,也不知道是哪边的!
可在座的姐妹们都觉得黛玉说得有礼,别的不提,说起园子里的凤姐儿谁不知道是个有才干的?便是多少男子都难比得过她呢。
宝钗又云:“古人有云,懿厥哲妇,为枭为鸱。”
黛玉笑起来:“这可要我家晴雯丫头上场辨上一辩了。”
说罢就让晴雯过来讲她武则天、吕后如何为民为国却因着是女儿身备受后世摸黑的那一套理论。
晴雯笑眯眯说完那段话,看宝钗脸色都有些不对,心里暗暗高兴:让你整天充有学问,我一个丫鬟都能将你驳倒!
晴雯不由得心里想:看来白先生常让自己多读书还是有些道理的,不然在这种场合下又不能打又不能骂,只有学富五车才能将这种大反派的小脸左扇一下右扇一下,打得格外尽兴呢。
哎,看来下次白先生抓着自己做弟子时还得好好思量一下呢。
宝钗眼珠子一转,又说:“古语还说,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可见这妇人生来便不如男子。”
黛玉闻言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宝钗差点说不出话来,众人纳闷,黛玉好容易缓过气来,断断续续道:“宝姐姐魔怔了不成?难道这唐尧虞舜孔圣人都是他爹生出来的不成?”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个理?骂妇人的理由是奸邪之人都是女子生的,可仔细一想,难道那些大贤德大能人都是爹生的吗?
一时之间花厅里姐姐妹妹们都笑了起来。
宝钗脸色微红,她素来喜好在众人面前显摆自己学富五车,可今日所言,句句都被驳回,再看宝玉盯着黛玉,眼神痴迷,不由得心里一恼。
宝姐姐到底是宝姐姐,她眼神微动,便浮现一个笑脸:“好一个嘴巧的林丫头!明儿个不知道哪个林妹夫才消受得了。”
黛玉自然不依,上前去挠她痒痒。宝钗忙躲到湘云后头,一时之间姐姐妹妹们笑了起来。
晴雯暗叹,宝钗果然是个王者,轻描淡写就将一场尴尬化解于无形,更让众人觉得这是个小插曲。
宝玉却痴了,又犯了他那呆病。黛玉这一番言论,正合他本心,世人都说女儿家百般不如人,他却觉得是女儿好,如今林妹妹这有理有据,让他越发生出了知己之感。
宝钗瞥见宝玉神色,心中越发不喜,她前些日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使人与袭人接上头。
袭人也是个命硬的,被贾母命人暴打了一顿,却仍旧活了下来,被人送到乡下庄子后更是不屈不挠,居然买通了看守,给自己的老子娘递去了消息。
她老子娘本来就是贪婪的,不然也不会将好好儿一个女儿卖到别人家,从前看她颇得宝玉心思还多有维护,如今见女儿不得做主子的喜爱,已经萌生了退意。
还是袭人哥哥去寻了一趟袭人,问明她如今可有伤在在身,袭人自然说伤口已好,袭人家里这才动了将袭人赎回来的心思。
毕竟袭人在大户人家当过差,长得虽然在大户人家里相貌平平,可出去也有几份气质,配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子仅够了。
如今袭人正是能出嫁的年纪,让她加个人,好好的的寻个人家,岂不是正好给家中赚了一份聘礼,也多一门亲戚?
袭人娘老子也不是狼心狗肺的,只是当遇到困难时女儿是他们第一个想要舍弃的,有了钱后也不是不管女儿死活的人,总想法子想赎了袭人出去。
是袭人自己主动抖露了自己跟宝玉有私情,家人又亲眼看见宝玉待她温情脉脉,觉得袭人今后也能挣扎着得个姨娘的位子。
如此一来总算是终身有靠,
家人也能跟显赫的贾家沾染上关系,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就没有坚持赎她。
没想到袭人居然惹恼了主子,被人打了一顿赶了出来,花家的人就极为担心,总怕袭人连累到自家。
后来打听到贾家老太太亲自发的话,又传出华来说是袭人这丫头托大,居然拜托了亲戚家的姑娘给自己绣花做针线活,才惹得老太太大怒。
花家的人听完后就有些犹豫
他们素来谨小慎微,又是小门小户,好不容易日子有了些起色,就再也不想过从前那些被人呼来喝去的苦日子。
也就不想得罪贾母。
因而只是悄悄儿寻到了袭人给了她一些伤药并一些碎银子。
口中还安慰袭人:“姑娘且忍着罢,待哪一天贾家的老太太去了,他家的少爷又是个念顾旧情的,总能想法子将你赎出来,到时候你就苦尽甘来了!”
袭人闻言大惊,难道家里人就这么将自己抛弃了?
她忍不住哭出来:“从前家里日子难过卖了我,我命好进了个好人家,又得主子欢心,没少往家里送银两,如今我被主子厌弃,连带着家里也不要我了吗”
袭人哥哥一脸惭愧:“妹子,实在是我们斗不过贾家,不若你稍安勿躁,等些日子,或是贾宝玉想起了你,或是贾家老太君过世了,总有人能将你救出苦海。”
袭人哪里能等到那时候?
她在贾府里铺天的富贵,肥鸡大鸭子吃腻了,便整天要些清粥小菜,绫罗绸缎海般的供着,身边还有个小丫鬟贴身伺候自己,吃的用的,穿的见的,便是普通地主家的女儿都不如她。
如今在田庄她不过吃些乡下人的粗茶淡饭,要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田庄里更是蚊虫无数,下人们行事粗鄙。
她还要干活,起早贪黑,脸都黑了几圈,手也粗了,这样下去哪日里才是个头?
当下她哭着对哥哥说:“哥哥,宝玉身边怎会少得了服侍的?只怕日子久了宝二爷心里便也淡忘了我,还请哥哥相助。”
袭人哥哥一听,也有些道理,当下就问妹妹:“那该如何是好?”
袭人道:“大哥好歹是个男儿身,可在外头任意走动,何不让我做个荷包,哥哥将这荷包送去给宝二爷?就说我虽在田庄,却惦记着他秋日无香可熏,亲手做了香包赠与他。”
袭人哥哥觉得有理,便在外头买了锦缎、香料之物,悄悄给袭人送过去,因着袭人如今还要做活,并未关押起来,因而她还是能寻着机会见见自己家人的。
袭人便悄悄在房里趁着没人的时候赶工做了一个装香料的荷包出来,等第二次见哥哥时交给他,叮嘱道:“哥哥一定要跟宝二爷讲田庄料子难得,我费心做出的。若是宝二爷问我,就说我只是哭,让他保重身子。”
花自芳听了妹子的话,就侯在荣国府门口,单守着宝玉出门的时候上前去求。
茗烟给他一脚便踢飞了。
花自芳没法子,想起袭人曾经说过从前与那薛家的姑娘最是交好。因而想办法寻到了薛家的典当行。
听说有事要寻自己家姑娘,薛家的伙计也对花自芳一顿爆锤:“我家的姑娘岂是你这外头沟渠里的人可肖想的?”
花自芳护住脑袋东躲西藏:“不是我,是我妹子,名唤袭人的,还请大爷们通传一声。”
这才把话递到宝钗那里,宝钗一听说是袭人家里送来的信,忙叫人问清楚是由。
原来是袭人在庄子上熬不住了,求了自己哥哥想要翻身。宝钗攥紧那荷包左右为难。
她素来对袭人有些防着,那丫鬟是个眼高心大的,又爱装老实,连自己的姨妈都被哄掇了去。
可袭人在宝玉跟前没说说她好话,又很得宝玉欢心,宝钗就顺势跟袭人联了手。
可如今时过境迁,袭人被主子唾弃,贬到庄子里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翻身?
宝钗可不是个善心到谁都能救的!她也要考量对方有没有那个本事!
宝钗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听说袭人和宝玉亲密到都有了床笫之私,那么少这么一个对手,又何尝不是好事?
宝钗于是当时就将这事按下,回下人道:“也不知道哪里的人冒充贾家丫鬟家人,打出去罢。”
本来已经做好了决定的事情,可今儿个见宝玉看黛玉的眼神,宝钗心里登时又有些膈应。
她心里一紧,是自己糊涂了,宝玉对黛玉情根深种,非得有袭人这个丫头出来处处搅一脚,才能打消掉这两人之间的亲近。
宝钗当机立断:今儿个就叫家里人去找袭人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煎了牛肉肠。
亲戚送来的自制牛肉香肠,实实在在的牛肉馅儿,用平底锅煎起来非常饱满、多汁。
但是不能切片,一切片就碎,可能是自己做的所以没有工厂那么精细。
忽然有个想法,今年要不要腊月里自制一下四川香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