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宝钗如今常住在贾府,贾府上下便当她是自己人?
应该有些关系,从前那书里有言,凤姐亲口说“要抄检只抄
检咱们家的人。”可扭头就去了潇湘馆抄检了黛玉,还找出不少宝玉的寄名符儿和荷包并扇套,虽然在王善保家的存心找茬时说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可到底是抄检了黛玉啊。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同样的原因,这些陪房才不见外的大咧咧抄检了宝钗。
黛玉又仔细一想,是了,还有一个缘故是凤姐不在,昨夜里抄检的是邢夫人和王夫人的陪房,勇猛有余,可智谋不够,压根儿没想到亲戚那里不应该抄检,何况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人不和,便是王夫人的陪房们有心想要包庇宝钗,也禁不住王善保家的要兴风作浪。
至于为什么同为亲戚,黛玉却免了被抄检,多半是因为一来林家如今势大,他们谁都得罪不起,二来呢,黛玉昨晚住在迎春那里,也算是抄过了。
迎春想不通这些关节,犹自有些惶惶不安,黛玉便陪她去寻李纨讨主意。
进了门却见李纨拥衾倚枕坐在床上,和尤氏在闲聊,不知道是不是尤氏也知道了这件事,早上来寻李纨出主意。见了迎春和黛玉,尤氏自让她们坐下,又吩咐丫鬟赶紧上茶。
正寒暄着,却见宝钗进来。脸上连个笑模样也没有,干巴巴就说:“只因今日我们奶奶身上不自在,家里两个女人也都因时症未起炕,别的靠不得,我今儿要出去陪着老人家夜里作伴。要去回老太太、太太,我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且不用提,等好了,我横竖进来呢。所以来告诉大嫂子一声。”(引号)
黛玉一听,想必是宝钗心虚了,如此生硬的找了个借口便要回家去住,当然是给贾府先前查抄她的举动做回应。
不过黛玉仔细想起来,从前没抄检宝钗的时候,宝钗也是这么跟李纨说了这一番话要自己回家去。只不过当时是因着要在人前避嫌,也不知道这回是因着什么。
李纨听说,只看着尤氏笑,尤氏也看着李纨笑。
两妯娌相视苦笑。还是李纨因笑着向宝钗道:“既这样,且打发人去请姨娘的安,问是何病。我也病着,不能亲自来瞧。好妹妹,你去只管去,我且打发人去到你那里去看屋子。你好歹住一两天,还进来,别叫我落不是。”
黛玉暗暗点头,李纨可真是个谨慎的,一点都不得罪婆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跟宝钗客气,明晃晃说“你好歹住一两天,还进来,别叫我落不是”,实际不就是是说“我知道你在撒气,不过我懒得理会你的花招。我只是个办事的,你别在我当值的时候让王夫人挑我刺就是了”,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宝钗。
她何出此言?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身子倦怠所以一反常态懒得跟维护宝钗?
宝钗笑道:“落什么不是呢也是人之常情。你又不曾卖放了贼。”
黛玉听得眉头一皱,可也奇了怪了,宝钗素来说话稳重,讲究四平八稳端庄持重,却不知道为何今儿个忽然这般咄咄逼人?
难道是因为她被抄检了?不应该啊,原书里她没被抄检也是这番说辞,当时黛玉急着看过去,压根儿没有将这段放在心里,如今置身其中就觉得奇怪。
这般口不择言,难道……她真的是贼?
说起来抄检对外的借口是“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怀疑是园中丫鬟偷去的”,宝钗素来又治家有方,薛家的丫鬟压根儿没可能偷东西,她自己想必心里也有数,这时候难道不是跟黛玉一样,同情问候下贾家,同时作壁上观优哉游哉看戏吗?
为何这么急赤白咧要走?除非是她知道贾家要查抄的压根不是什么偷东西的贼,而是绣春囊?
迎春因问黛玉:“适才大嫂子不似平日和蔼,只呆呆的坐着,是不是也被抄检之事吓得?
黛玉摇摇头:“大嫂子当着东府的家,什么风波没有经过?哪里就因着这些小事吓着了?”于是凑到迎春耳边小声说:“听人说,甄家有几个女人,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的拿些东西去了上房,你莫要声张。”
迎春唬了一大跳:“前日里听人说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怎么又有人来?”她跟着王熙凤身边教养过几年,也不是个傻的,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节,“难道……”
她与黛玉四目相对,黛玉冲她摇摇头:“这些事家中大人一意孤行,你在闺阁中不要操心,赶紧收拾日子嫁出去正经。”
迎春到此时才明白为何哥哥忽然要科举入仕,又为何嫂子带着她避开贾家住在京郊田庄,又为何他们夫妻二人放着贾家的权势不去利用反而自己撇的远远的,又到底为何给自己寻了个远在青州的婆家。
迎春有心要劝,可从何说起?谁会听她的话?是贾母呢还是王夫人呢、只怕她话还没说两句就被逐出去。
到底心里不忍,她寻了个时机去见贾母,趁着她老人家高兴,才委婉拿别人家的事情劝贾母:“**家本来败落了,可子弟争气,考上了进士,家里复又兴旺起来,如此看来家里子弟到底要读书,有个支应门庭的才好。”
贾母点点头,可没两天这话不知道被谁传到王夫人耳朵里,被王夫人误以为是迎春在贾母跟前上宝玉眼药,王夫人火气上来,趁着吃饭寻了时机暗暗刺了迎春几回,迎春又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来,面上装作没听懂,可等回去,心里难受,自哭了一场。
她不是哭王夫人讽刺自己,而是哭偌大一个贾家,竟然连个清醒些的当家人都没有,事到如今还想着自相缠斗。
作者有话要说:被榨干了……
今天吃了麻辣拌。
本来是吃白水煮豆皮、宽粉、各种蔬菜,美其名曰减肥
但太寡淡了所以加了辣椒、花椒油、生抽、醋、蒜泥、白糖等等,让它彻底变成一碗好吃的麻辣拌。
呃,少油了算是健康食品吧(自欺欺人中)
第121章惑奸谗抄检大观园避嫌隙辞别荣国府
仍回到那日,黛玉与姐妹们在李纨房里坐着,看宝钗冷着脸口不择言与李纨告辞。
黛玉则坐在下首,心里翻来覆去琢磨:
说起来这十锦春意香袋的主人不管是在原书中还是在昨夜的查抄中都还没有找到呢。
因为觉得蹊跷,当日她细细看了那原书,先不论这香袋两个是不是就是绣春囊,仔细看起来其余地方也疑点重重:
第一,司琪与其表弟的书信只写了潘又安随信笺赠与了司琪“香袋两个”作为信物,那说明这香袋是与信笺一起送给司琪的。也就是说时间线上是更久以前赠送的,并不是潘又安和司琪私会的时候才给司琪的。
既然这样,那就随之产生了第二个疑问:退一步设想,就算潘又安送的是春意香袋,司琪会将情郎赠送的春意香袋贴身戴在身上吗?这时候就要想起凤姐的原话了“再者,这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然有,也只好在□□搁着,焉肯在身上常带,各处逛去况且又在园里去,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来,不但在姊妹前看见,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凤姐一个当权掌势的已婚媳妇尚且不敢戴,何况司琪一个未婚的丫鬟乎?所以可以推断这也不是司琪在走动时掉落下来的。
第三,再退一步,假设司琪和潘又安幽会的时候司琪忍不住又将这香袋拿出来了,结果掉落在山石上被傻大姐捡了去,那么问题来了,潘又安不是送了司琪两个么?掉了一个,突袭查抄大观园的时候应当还能查抄出另外一个,那么另外一个呢?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另外一个的下落。
第四,再再退一步,第二个香袋在司琪的包袱里被发现了,那为何审问司琪时司琪“低头不语,也并无畏惧惭愧之意”呢?司琪固然可以认为自己与潘又安的感情坦坦荡荡无甚好见不得人的,那为何连对“春袋”这等明显色/情猥琐的事情也毫无惭愧呢?唯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司琪并没有春袋,也不知道对方是在搜寻春袋,要不,至少会脸红一下吧?一个大姑娘家,可以坦坦荡荡面对自己的情愫,可是不大可能坦坦荡荡面对自己与人欢好被外人揭发的事。
而当时书里写“凤姐倒觉可异”,凤姐是什么人?掌家的媳妇子,以她的才干能轻易被糊弄?可见她也发现了疑点,只是天不遂人愿,凤姐“夜里下面淋血不止”,身体原因没有继续追究此事,只将司琪草草关押。
还好如今司琪和潘又安过了明路,两人定了亲,司琪每日不是忙着做迎春的嫁妆就是忙着自己的嫁妆,所以压根儿没有私相授受,此次也没有被抓住。
而凤姐,自然是远远和贾琏去了四川,更是没有摊上这些事,黛玉想起书里凤姐下红不止又被邢夫人百般为难有苦不能言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庆幸帮了凤姐一把。
话说回来,昨夜里大观园一阵闹,最终也没有把绣春囊的主人寻出来。这可怎么向王夫人和邢夫人交差?
宝钗仍旧立在当地说:“依我的主意,也不必添人过去,竟把云丫头请了来,你和她住一两日,岂不省事?”
在座的都微微惊愕,宝钗和湘云素日里好的一个人一样,湘云来贾府也定要住在宝钗所住的蘅芜苑,怎的宝钗就这么把湘云打发了?宝钗要求李纨关闭蘅芜苑,说明了自己也不在那里住了,看院子的人也不必添了,甚至连住在那里的湘云,都让她给自作主张安排与李纨同住了。
尤氏就道:“可是,史大妹妹往那里去了?”
宝钗道:“我才打发她们找你们探丫头去了,叫她同到这里来,我也明白告诉她。”
好一个薛宝钗。
平日里说得好好的什么姐妹情深,真出了事自己跑路,连与湘云告知一声都没有。早上起来,先打发湘云去寻探春,自己则来找李纨,乱刀快麻将要走的事情交待清楚。
今儿个宝钗过来辞行,她们还以为湘云也知道,可听宝钗所说,湘云想必压根儿不知。这可……
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不由自主对湘云涌起了同情。
湘云活似个憨憨,自小与宝玉一起长大,后面来了个黛玉,让宝玉处处维护黛玉,惹得湘云处处看黛玉不顺眼,寻着机会就要讽刺黛玉,
可她对宝钗却喜欢的不得了。
跟黛玉说“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
送戒指给袭人时说”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
这些话都不是当着宝钗说的,可见不是场面话,在湘云心里,只怕宝姐姐端庄大度,雍容娴静,是天下第一的好人。
后来被宝钗算计了她的“螃蟹宴”,她还美滋滋夸宝钗“好姐姐,你这样说,倒多心待我了。凭他怎么糊涂,连个好歹也不知,还成个人了?我若不把姐姐当作亲姐姐一样看,上回那些家常话烦难事也不肯尽情告诉你了。”
可见掏心窝子的真将宝钗视作她的亲姐姐一般,连家常琐事都告知宝钗,谁能想到这个宝钗先是利用螃蟹宴踩着史家捧自己,又是外面大喇叭一样散播湘云的家事,听到史家叔父们耳朵里惹得他们冷落湘云。
如今又闹出这么一出。
屋里正尴尬着,还好下人来报:“云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屋里的几双眼睛齐刷刷都盯向了湘云。
湘云一头雾水,直到李纨吞吞吐吐告诉她:“宝钗要家去,蘅芜苑她也让关闭了,让你在我这里住。”
湘云脸色忽得变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宝钗,宝钗却顾不上与她解释,只草草说了两句,就告辞回房打点衣衫,不在话下。
黛玉瞧着湘云眼泪打转,心里不忍,就说:“大嫂子,蘅芜苑好歹是贾府的地方,薛家不住,别人就住不得了吗?”
李纨犹豫一下:“那倒不是。”
黛玉就说;“既然这样,还让湘云住着罢,她如此贸然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宝钗赶了出来,何必这么唐突?”
湘云抬起头感激的瞧了黛玉一眼,她要是真从蘅芜苑里搬出去,那可贾府里说什么都会有,还不如不动就仍旧住在原地。
尤氏脑子转了一下,想黛玉确实算是帮湘云出了个好主意。蘅芜苑是薛家暂时住着不错,可你有什么资格分配湘云怎么住?若不然,不是打老太太的脸么?史家一门两候,就由着你薛家安置人家大小姐的住处?要是真这样只怕史家连老太太都要怨上。
如此一来倒好,薛宝钗自走自己的,湘云住的好好的,说起来人家只觉得宝钗奇怪:怎的查抄了大观园以后,一样是亲戚,黛玉好端端的待着,湘云住的四平八稳,只有你薛宝钗走了?是耍小姐脾气,还是心虚?
黛玉想到这里,忽得心里一动,莫非这绣春囊真的是宝钗所为?
在查抄大观园前书里就交代过,薛蟠去外头贩卖货物,带来了两个夹板夹的大棕箱,里面夹杂了许多从姑苏贩卖来的特产。宝钗就拿来给大观园众人分发礼物。其中黛玉看见家乡之物,触物伤情长吁短叹,因而黛玉对这一段格外有印象。
为何好端端的忽然写这一出?
薛蟠是个纨绔,他那里有这等外头卖的香囊最应该,如果是薛蟠买的,遗漏在粽箱里给了妹妹,被宝钗发现,又生了计策去害人,倒真的有几份可能。
毕竟宝钗当时与黛玉势如水火,老太太又多次明里暗里挤兑她,暗示不可能与她结亲,甚至想求娶她家亲戚来提示她:我贾府就是不顾门第想与你薛家结亲也只会跟心地善良的宝琴结亲,绝不会想迎娶你。
在这样的绝地,只怕以宝钗不屈不挠的性子,定会想出什么反击的法子,那么这绣春囊就是绝好的一招:府里掌管着诸事的是王夫人,定会查探绣春囊来龙去脉。在查抄的过程中任何一位爱子心切的母亲都会反复思量。
无论绣春囊的女主人是谁,都会牵扯到绣春囊的男主人。要说是外面婆子媳妇带进来的还好,要是是府里的姑娘丫鬟的,那么涉及到的男主子只有两位:宝玉和贾琏。
贾琏又没住在大观园里,来来去去也就宝玉一个人。
王夫人想到这一点心里能不着急?她一心想着儿子上进,生怕儿子的那些丫鬟们莺莺燕燕“勾引了爷们”,如果被她发现绣春囊与宝玉有关,只怕生吞了那女子的心都有。
书里她不就是撵走了晴雯么?或许还会捎带手提防上黛玉。
如果这一招是宝钗想出来的,那可真是出奇制胜,借助王夫人的手除掉了一些潜在的威胁,更让王夫人对黛玉生了警惕心。相当于在盯梢宝黛之事上多了一个助手。
可今生黛玉与宝玉并无瓜葛,宝钗这又是为何呢?
这回的思索并未耗费黛玉太多的心思。如今湘云与宝玉亲厚,更有一干小戏子芳官等人深得宝玉偏疼,还有个牛皮膏药一般甩不掉的袭人在三等丫鬟房虎视眈眈,柳家五儿更是一心想攀折宝玉。